纸箱“逃跑”了
我很顺利地进到了货,美滋滋地把这些东西全部安排到了我的轮椅上。
现在,从远处一看,我的轮椅就是一个很怪异的“球”。轮椅的后面,坠着一袋子香菇。两侧后扶手上,挂着臻蘑和滑子蘑。一个巨大的装木耳的纸盒箱子,一头搭在我的腿上,另外一头搭在轮椅的前把手上。木耳的箱子太高,让轮椅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带着满载而归的喜悦,我慢慢地往回走。有了货源,就等于拿到了做饭的“米”。我的店,就可以永久地开下去了。一想到我身边这左一兜右一箱的东西就要挂在店里了,我的心莫名地开始兴奋。
我正一边想一边走,一不留神,轮椅的前轮碰上了一块石头,轮椅猛地一颠,腿上放着的纸箱,也在我的腿上一蹦,箱头朝下向膝盖倒去。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托纸箱,可还是慢了一步。纸箱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膝盖上,又顺着我的腿滚到了地上。一阵无比剧烈的疼痛,从膝盖处传过来,伴随着剧痛而来的,还有一阵剜筋挫骨的抽搐。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啊!”随即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转动轮椅来到了纸箱的面前,轮椅的前脚蹬,正好顶到了纸箱上。我伸出手去,想去够地上的纸箱。可是,只要我努力地把手往前探,就会感觉自己好像要掉下去。距离太远,我还是够不到。我又转着轮椅,让纸箱贴着轮椅的侧面,贴得越近越好。我伸出手去,正好摸到了纸箱,但是,纸箱那么大,我又不能站起来,纸箱上面没有任何可以抓,或者是可以拽的东西。我该怎样把纸箱从地上,弄到我的轮椅上呢?这时,我真想找个人,帮我把纸箱拿上来。环顾四周,路过我身边的人,有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走,有的并没有看我,就直接走过去了。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能帮忙的人。看来,我只能靠自己了。
盯着这个纸箱,我想,如果它有拎手,或者捆着一根绳子就好了。我能拉着拎手或者绳子,把它从地上拽起来。想到绳子,我急忙去翻包,那条捆着我和轮椅的绳子回来一直没用上。找出来绳子,我开始想怎样才能捆住纸箱。如果想把纸箱捆住,除非我能站起来,走到纸箱的面前蹲下去捆。这个办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手里拿着绳子,我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突然,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是不是可以像穿鞋带那样,在纸箱打上两个孔,然后把绳子穿进孔里,形成一个拎手,这样不就能够把纸盒箱拎上来了吗?说做就做,我用剪刀把纸箱的四面各打了两个孔,再歪着身子,用一只手拿着剪刀,把绳子按进纸箱的孔里。然后在相邻的孔里,把剪子尖儿伸过去,夹住绳子。拿出剪子的时候,绳子就被带过来了。
系好了绳子,我试了试拎手,还不错,就是拎着有一些沉。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对自己说,成败就在此一举了。然后憋住一口气,用双手使劲儿地拉住拎手,用力地向轮椅上拽。我的脸憋红了,手被勒得疼痛难忍,但是,仅仅只是把箱子拽得刚刚离地。我实在是拉不动了,一松手,箱子又“咣当”一声落回了地面。我有点失望了,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直接拎,是不能把纸箱拽到轮椅上的。除非……除非我能够保持住每一次往上拉纸箱的成绩。
我的眼睛,在纸箱和轮椅之间来回打转,想找到一种能留住每一次往上拉纸箱成绩的办法。当我看到了轮椅座位上的挡板时,突然想到了办法。这次,我依旧使劲儿地往上拎纸箱。拎一会儿,手里的绳子就长了。我再把手里的绳子,系在轮椅挡板的把杆上。这样,等于是把纸箱吊在了轮椅上。我休息了一会儿,再拽一会儿绳子。这样,慢慢地,箱子就被拽到了轮椅的上挡板处。最后,我抓着纸箱用力一抱,纸箱终于又回归到了我的腿上。
此时,我脸上的汗水,早已横七竖八淌得满脸都是了。我浑身瘫软地倒在轮椅上,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
昏睡中装完的木耳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突然发现自己起不了床了。浑身的关节好像散架了一样,一动也不敢动。昨天进货着凉加上极度的劳累,我又发烧了。
我躺在床上,大气儿都不敢出。昨天的长途跋涉,不知道颠坏了哪里,只觉得胸腔里针扎一样的疼痛,一呼吸,连肠胃都觉得不舒服。腿和轮椅接触的地方,都不敢触摸,一摸就疼痛。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多出了很多块被颠出来的淤斑。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睁眼睛看看天花板,天花板都是转的,看看墙壁,墙壁也是转的。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睡,可千万别睡。昨天进回来的木耳,还没有分装。不分装成小袋,就不能拍图片上架。这一连串的工作都还没有做,你可不能再睡了。”可是,我的大脑好像不听我的指挥了。尽管我一再地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可是我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醒了过来。我告诉自己:“赶紧爬起来吧,如果不立即爬起来,一闭上眼睛又该睡着了。”我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身子已经爬起来了。刚刚爬起来,就感觉脑袋“嗡”地一下,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我“咣当”一声,又栽倒在了炕上。躺了一会儿,我试着再一次往上爬,可是,爬了半天,还是起不来,真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我的心里突然一惊,心想:“坏了,今天可能是真的爬不起来了,但是,如果我爬不起来了,那货怎么办呢?家里囤积了这么多的货,不卖出去心里不踏实啊。”
此时,我真的想偷个懒,多休息几天。我也知道现在的我,不适合逞强。我的身体状况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如果等身体完全康复,一点儿不难受了再干活,恐怕会把时间都浪费在等待上了。我,真的再也等不起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着我:“起来干活吧,今天多受一份苦,是为了以后少吃一些苦。你,已经没有懈怠的权利了。你要生存,店就不能半途而废。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再难你也能撑过去的。”我强逼着自己睁开了眼睛,感觉眼皮上好像坠了一块铁疙瘩,又沉又重。连眼珠来回的转动,都觉得滞怠了。我向炕头望去。炕头放着我昨天进回来的木耳和木耳的包装袋。现在,我不能起来去拿木耳了,只能躺着蹭过去。
我侧过身体,一点一点地往炕头蹭。每蹭一下,全身的关节,就要使劲儿地疼一下,身体忍不住地哆嗦一下。蹭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好不容易蹭到了木耳的面前,伸出手去拽木耳袋,胳膊又酸、又沉、又疼,手指肿得好像个小水萝卜。摸到了木耳袋,我连把木耳袋拽到身边的力气都没有了。缓了一会儿,我伸出手去拽木耳袋,可是手指还是疼得不敢拽。我用两只手的手背,把木耳袋夹着拖了过来。然后,又拿了一摞子木耳包装袋,想把5斤一袋的木耳,分装成半斤一袋的小包装。
只是这么稍微的一活动,我的身上就湿漉漉的,跟水洗的一样了。我觉得昏昏沉沉的,头更晕了。本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这一闭眼睛,就睡了过去。心里有事儿在惦记着,睡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是有一个声音,在耳畔说:“快醒醒啊,还没有干完活不能睡觉的。”随即,我激灵地一下,打了个冷战,醒了。我的心里,是想把活干完的,只是手脚和眼睛不听我的指挥。我用意志指挥了半天,它们还是纹丝不动。我揉了揉眼睛,告诉自己:“趁着清醒,能装多少是多少吧。总比一点儿也装不了要好。”然后右手拿起木耳包装袋,左手抓起木耳,把手里的木耳装进小包装袋里。只装了几下,就觉得胳膊又疼又沉,怎么也抬不起来。闭上眼睛,我又睡了。就这样,我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清醒的时候,我就会装上几把木耳,装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再接着装。
终于装完了木耳,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儿。不禁慨叹道:“这点儿活,干得可真不容易啊。”随即,心里涌起一阵胜利的喜悦,如泉水一样,欢快地流淌……
特殊的“升降机”
经过了两天的休息,我感觉精神比刚进货回来的时候好多了。虽然一呼吸,胸腔里面还是疼,头还是有一点晕,但是,毕竟能靠着墙壁坐一会儿了。我决定先把特产的图拍了,我这个身体说倒下就倒下,如果今天不拍,也许明天就又起不来了。
我没有数码相机,手机的像素不够,拍出来的图模模糊糊的。最后,我想到了摄像头。用摄像头拍出来一看,清晰度是够了。但是,因为我站不起来,拍出来的都是半个木耳袋的图。要想拍到端端正正的图片,摄像头和木耳之间的距离要够远。想来想去,我还是把摄像头放在了电脑屏幕的上方,这样,距离就拉开了,可是图是侧着拍的,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图是扁的。特别是包装袋上的字,整个儿就是变形的。
虽然这几个办法最终都行不通,但是我依然没有气馁。我相信总会有一个办法,是适合我的。
看着木耳袋,我开始分析失败的原因。如果想要图片不变形,必须站着手里拿着摄像头,然后直上直下地正对着木耳拍照。我是不能站着的,要想在高度上达到要求,还真有点儿难度。站着不行,就先坐着试试吧。我坐在炕上,用还可以往上抬高一点的左胳膊举着摄像头,尽力地向上抬,想用这种方法来提高高度。可是,我的左胳膊只能举到肩膀左右的高度,一旦再要强行上举,那疼痛就会让我整个左半身都跟着颤抖。别说高度不够,就是高度够,我这一抖拍出的照片也不会清晰的。
举着胳膊拍照不行,那唯一可以达到要求的拍照姿势,就是把我坐着的位置抬高了。这样,我既不用举着摄像头,又有了一定的高度。但是,我无法站立,也无法蹲下,只能坐着,如果想自己坐着不动,还能把座位升高,除非,除非我坐的是升降梯。想到这里,我都觉得自己很滑稽,怎么想到这么个怪办法,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
一整天,我的脑袋里始终没有停止过思考,但是,我的思维似乎已经干涸了。一转眼,就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当我看到被子的那一刻,突然灵光一闪,我可以坐在被子上拍图啊!被子是软的,即使从上面掉下来,也摔不疼。
为了验证自己的方法是否正确,我马上从被窝里爬起来,让爸爸给我多抱几床被子过来。然后,把被子一床摞一床的呈阶梯一样摞好。看着这摞得高高的被子,我有点儿迷糊了。高度是有了,可是我怎么上去呢?我的腿不能承重,直接上我肯定是上不去的。坐在炕上,用双手撑着炕面往被子上挪?可是我的腕关节强直了,手是撑不了炕的,也不行。恐怕,只有躺着才有可能蹭上这高高的被子了。
我仰面朝天地躺在炕上,双脚使劲儿地蹬着炕面儿。背部抬高,用背部往被子上面蹭。被子与被子之间有点光滑,只蹭了几下,被子就突然倒了下来。我又把被子重新叠了一下,让它的光面向里,这样,再蹭的时候,被子就发涩了,我也就能蹭得高一点。
蹭到一定高度的时候,我再用头压着被子、腿使劲儿地蹬着炕面儿,腰部努力地往上挺,让自己的腰部和臀部悬空。腰和髋因为刚才的活动,产生了强烈的疼痛,这疼痛又迅速放射到了膝和踝。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持住。随即,用手去抓放在身边的枕头。把身边的枕头慢慢地塞进腰部和臀部的悬空处。我的腿因为疼痛,哆嗦得很厉害,带动整个身体都跟着抖。
我无力地瘫倒在这摞厚厚的被子和枕头上,静静地等待着疼痛慢慢消失。然后,我努力地挣扎着坐起来,手里拿着摄像头,对准了木耳包装袋,左右晃动着找合适的位置。直到感觉电脑里显示的图像正了,才用右脚的拇指去点击鼠标。手脚并用,“咔嚓”一声,我拍了第一张符合要求的商品图。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汗水已经把浑身都浸透了。我累得够戗,也疼得要命。但是成功的喜悦,和战胜困难的满足感,还是紧紧地包围了我。那种美滋滋的感觉,足以把疼痛和疲惫都冲淡了。
打包装,四两拨千斤
新产品上架半个月了,我店里的产品依然无人问津。我知道,越是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越是要给自己勇气和信心。也许是我还不够努力,所以成功离我还有很远的距离。
当旺旺里一个个好友的小头像都已经变灰时,我还在熬夜奋战;当人们都沉浸在电影的疯狂和游戏的欢乐中时,我依然守在电脑前对比着自己的店和皇冠店的差距。我每天睡眠不足六小时,可以说整个人,整个生命已经和网店融为一体。
在新产品上架一个月以后,店里开始陆续地有订单了。有了订单是好事情,这足以证明我这个连屋子都走不出去的人,想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再是痴人说梦,更不再是天方夜谭了,但是,单子多了,直接要面对的,就是我要给客户打包、装箱。特产和中国结拖鞋是不一样的,中国结拖鞋轻便,不怕压,也不怕摔。我一只手就能拿起一双鞋,打包的时候,只要把中国结拖鞋扔进快递袋,再把胶条一封,就可以发货了。
但是,特产却不是这样。有的特产怕压,有的特产怕摔,有的特产怕挤,有的特产还怕漏。我不得不里三层外三层地跟捆粽子一样把特产捆个结结实实。这对我的体力,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考验。
不一会儿,又接了一个大单,看着堆在眼前的这一堆宝贝,都等着装进旁边这个超大个儿的箱子里,我有点晕了。小的单子都好说,我躺着就可以把东西放进小的箱子里,然后再用胶带纸把纸箱的四周缝隙粘牢,保证在运输的途中宝贝不会从箱子里跑出来。但是,这么大的箱子,这么沉,我躺着肯定是干不了了,坐着打包,恐怕是一份无比艰巨的任务。看了半天,我想还是干活吧。一点一点地干,总有干完的时候。
我拿着一包一包的已经做好小包装的宝贝,一样一样地往箱子里装。一大堆的东西,一会儿就都装在了箱子里。接下来,我拿着一卷胶带纸,顺着纸箱的缝隙往下粘。上面的一条儿,很快就粘好了,我应该转动纸箱,把纸箱翻个个儿,粘下面的缝隙了。但是,这样大的纸箱,我看着就……发愁。
我的手指疼痛得不敢触碰,手腕弯曲,也不能推纸箱。只能用手背使劲儿地推。纸箱纹丝不动,还把我的手背戳得生疼。我又用肘关节去推这个纸箱,纸箱子稍微在炕上蹭了一下,只是稍微打了一个斜而已。我又用手扳住纸箱的上面,想用力地把纸箱子扳倒。可是,它岿然不动。看着这个大家伙,推也推不动,扳也扳不动,拽也拽不动,我是真拿它没招了。
呆呆地看着这个大箱子,我的思维飞速地旋转。如果硬搬,我肯定搬不动它。只能用四两拨千斤的那种巧劲儿了。突然,我的心里忽闪了一下。那个跷跷板原理,又重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我让爸爸帮我找几块四四方方的小木板,然后让爸爸帮我把箱子的一面搬起来。我在搬起来的箱子的底上,垫上了一块木板。这样,纸箱就处于一种摇摇欲坠的状态了。然后,我再在纸箱的另一面,在炕上又放了另一块小木板。放好了这两块木板,就等于已经成功了一半。
躺了一会儿,我感觉身上稍微有一点儿力气了,重新又挣扎着坐了起来,我一点点地挪到了纸箱面前,伸出胳膊肘,使劲儿地推这个纸箱。纸箱因为底部翘了起来,坐得不那么稳了。随着我推的力道,倒在了炕上。炕上的那块木板,不偏不倚地压在了纸箱的中间,形成了一个跷跷板。无论往哪边搬,都能搬过来了。
在我手脚并用的忙碌中,这个超大的纸箱终于封完了,我也累得口干舌燥。看着这个超大的箱子,真不敢相信它竟然出自我的手。成功的喜悦,就好像是敲在我心田里的小音符,欢呼雀跃得差点让我叫起来。
和命运的抗争,就是一场没有输赢的拔河比赛,不允许我有一点点的懈怠,必须用尽所有的力量和它对抗!一旦我松懈一点,就能够感觉它在一口口地吞噬着我!即使已经很累,即使身心疲惫,我依然要努力地前行!尽管知道有一天琴弦一定会崩断,我依然努力地弹下这首属于自己的咏叹调!
正当我已经实现了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的时候,一场生死存亡的挑战,猝不及防地向我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