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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创业战场

网上可以淘“金”吗?

能够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一直以来都是我梦寐以求的梦想。但是对于一个连病都治不起的家庭来说,这只能是一个飘在天边的梦。

这个梦,却在一夜之间实现了。一位深圳的好心人,把单位退役的电脑捐给了我,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以上网了,面对浩如烟海的网络,我就像是一块海绵,使劲儿地在网络里吸取知识的营养。原本故步自封的世界,突然间变得色彩斑斓。

在网上,不需要花钱买,就可以看到我想看的书。想学什么,只要轻点鼠标,就能轻而易举地学到。而我最感兴趣的,是如何赚钱养活自己。我治病需要很多的钱,我不能出去打工,连行走都是问题。想要找到工作,真是比登天还难。

这时,我突然想到几年前,在一张妈妈给我借来的报纸上,看到了一个叫淘宝的网站,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和闲置物品放在上面卖。可以没有地域的限制,想买哪里的东西,就买哪里的东西。这样一个买家和卖家的交流平台叫做网店。网店?我的思维一下子就被这个新奇的字眼全部吸引了。何不去淘宝看看,也开一家网店呢?

带着激动和好奇,我去搜索淘宝网。当我打开了淘宝网的首页,一下就被那些扑面而来、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住了。吃的、用的、玩的、住的、看的,应有尽有。还有很多东西,是我叫不上名字,也从来没有见过的。我已经瘫痪了十几年,自从瘫痪以后,就没有去过商场,更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商品。淘宝在我看来,就像是魔术师的口袋,随时都可以在打开的那一刻,“变”出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的眼睛开始应接不暇,一个接着一个页面地点进去,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和好奇。

晚上,躺在被子里的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蹦”出来许多白天看到的精美的毛绒玩具。我把眼睛移向墙壁,墙壁上“跑”出来漂亮的衣服、时尚的包。这些画面,好像电影的屏幕一样,一遍遍地在我的脑海里穿梭往来。我想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这个悄然而生的想法,好像刚刚破土的小幼苗在我的心田里偷偷地探出了头,但是这个想法,只能是我潜藏在心里的梦,我不敢说出来。

我长叹了一声,不禁又想起了妈妈:“如果妈妈还在,她一定会支持我的做法。”这样一想,就觉得心里湿漉漉的,连眼睛也跟着湿了。妈妈不在了,爸爸会支持我的选择吗?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不由“咚咚”猛跳了几下。脑袋里的小问号,好像是一把锋利的锥子,在我的脑袋里左弯右跳,跳得我的脑仁儿都疼。我决定不再等待了,我要和爸爸好好谈谈。

当我吞吞吐吐地说“爸,我想开个网店”,我看见爸爸那两条粗重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啥?网……啥?”我心里一凉,大呼了一声:“不好!”看爸爸那两条紧锁的眉毛就知道,他百分之一万不会支持我开网店。“爸,是网店,在网上卖东西的地方。”我的话刚说完,爸爸的眼睛就瞪得溜圆,撂下一句:“你可别折腾了!”转身就走了。爸爸的反应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爸爸的思想比较保守,连什么是互联网都不知道。在爸爸的传统观念里,店铺就应该是实打实地开在繁华地区。网店,这个摸不着商品,也看不见门面的东西,一定是不靠谱的事。爸爸可能觉得我是着了什么“魔”,或者是上了什么人的当了。

跟爸爸谈完,我的心,也一下子凉了半截。看来,想得到家人的支持,是难上加难了。但是,没有人支持,我进货怎么办?发货怎么办?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不能独自完成的,必须有人支持才行。

迫不得已的“先斩后奏”

虽然开店的想法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但是我能够理解爸爸。对于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来说,想让他明白什么是网络购物,无疑比把我塞进电脑还难。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天,我依然还是去淘宝看网页、学习开店的流程。晚上,已经躺下的我,思维无比活跃。我开始思索:“是听家人的话,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地等待下去,还是奋力一搏?如果继续等待,我只能做一只拖累家人的寄生虫。即使,我能够暂时地躲在亲人的羽翼下,亲人也不能庇护我一辈子。总有一天,我要独自去面对所有的困难。就像以前的妈妈,她那么心疼我,最后还是保护不了我。今天多受苦,一定是为了日后有一天能少受苦。如果我现在不努力,如果有一天爸爸也生病了,我该怎么办?再去经历一次肝肠寸断,再去经历一次撕心裂肺吗?”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手脚冰凉,身体不由自主地抖成一团。

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妈妈临终前那翕动的嘴唇和那迷离的眼神。我使劲儿地把眼睛闭上,在心里大声地说着:“不,我不要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楚了。再也不要了!”随即,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两个字:“抗争”。这两个字的出现,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对,就是抗争。我要和命运抗争!我要把捆住我的那条无形的绳索,彻底地砍断!我不能做什么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求做一件一件的小事。”想到这里,我握紧了拳头,感觉一直蒙在我心头的那团迷雾正在悄悄地散开。

在那一刻,我决定暂时瞒着家人先把淘宝店开了。等到我能够卖出东西,赚到钱,再告诉家人。那时,阻力也就不攻自破了。不是我不听信家人的劝告一意孤行,而是除了“先斩后奏”之外,我没有任何一个办法能去冲破阻力。这些年,我已经不知不觉地让家人给予了“过度保护”。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弱者,是不能够独挡风雨、明辨是非的。所以,他们总是害怕我的选择是错的。对于这种过度保护式的爱,我不能去反驳。

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很紧迫,而这又是一条很冒险的路。做了,不一定成功。如果我坚持到最后,真的是一个失败的结果,那我以后再去做任何事情,恐怕阻力就更大了。我清楚自己的处境,我是一只折断翅膀的小鸟,今生,已经无法再重返蓝天了。我必须要学会一项生存的技能,这样,才能让在天堂的妈妈放心,让爱我的亲人们放心,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注册了“梅子健康美食城”淘宝店。注册网店只是几分钟的事情,但是注册完后,我突然发现,自己把事情给想简单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如果想更好地在网上生存,就要实打实地卖真东西,培养自己的客户群。不能去卖虚拟产品,那样做浪费时间,如果买家知道店主是卖虚拟产品起家的,会觉得店主不诚实,我可能会失去很多客户。但是,如果卖实物的产品就要去进货。我是瞒着家人开的网店啊,如果我跟家人说要进货,那我不是等于把自己给放在砧板上了?不但货进不了,更有可能会惹怒家人,觉得我是不听话、倔犟得不可理喻。

一时间,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开吧,我自己不能独当一面,难。不开吧,现在是得过且过了,可是以后呢?如果有一天,我的保护伞没有了,那时候我再想着去努力,恐怕已经晚了。我现在已经觉醒,想做事了,但是,却觉得每往前迈一步,踩到的都是荆棘。

和命运抗争道路上的第一双“鞋”

坐在电脑前,我对着空荡荡的店铺发呆。自从决定把店铺继续开下去的那天开始,我总是眉头紧锁。进货的问题,一直像蛇一样地缠绕着我。所有能够想到的路,最终都通向了死胡同,我想得头都要炸开了。

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的我,好像跟谁赌气一样,我气哼哼地拽过一个枕头,“咣当”一下躺倒在床。越想,就越觉得委屈。一串温热的泪,顺着眼角流下,我倔犟地用枕头去抹那一串泪珠儿。就在我把头埋下的瞬间,这个在我身边放了几年的小枕头,一下子就跳进了我的心。那是我用旧毛线编织的一个小枕头,枕头的中央,是一棵傲然挺立的松树,松树的两边站着两头威风凛凛的梅花鹿。我在枕头的四周,用黑色的线钩了一圈菠萝花的蕾丝花边。我灵机一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四处找什么产品呢,我的手工编织不就是现成的产品吗?与其满世界地找产品,愁着没人帮忙进货,不如就从挖掘自己的特长开始,编制手工艺品吧!想到这里,我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我记得家里还有一堆新鞋底和很多编中国结的线,我何不就地取材,编制中国结拖鞋卖呢?于是,我赶紧找出了鞋底和中国结线。

我坐在炕上,把鞋底夹在两条腿中间。鞋底夹好了我才发现,我的胳膊成了一根木棍,直直的,连鞋底边儿都摸不到。我的胳膊不能弯曲,鞋底儿到手的距离太短,我马上把鞋底儿和手的距离拉开,又试着把鞋底放在炕上,用大拇脚指紧紧地把鞋底踩在脚下。然后,再弯着腰去编拖鞋。

放好了鞋底,我拿着编织线慢慢地弯下腰,想把拖鞋的鞋面给编好。刚一弯腰,突然从后腰处传来一阵胀胀的疼。疼得我一哆嗦,手里的编织线掉在了炕面上。我保持原姿势不动,等这阵的剧痛过去了,腰部又稍微向下弯曲一点点。一阵比刚才还要痛的,撕裂的痛向我袭来。这种撕裂的痛,就好像有两个人,一个人抻着我的上身,一个人抻着我的腿,在用我的身体做拔河比赛一样。我的关节,好像马上就要被抻断了。瞬间,全身就湿漉漉的,被冷汗浸透了。我停了一会儿,感觉疼痛缓解了一点儿,又继续弯腰。一直到再也弯不下去了,也没有碰到那只被我踩在脚下的鞋底。从脚踝开始,那疼痛一直放射到膝盖,后腰……

已经试了好几种姿势,最后都失败了。刚开始的万丈豪情,在一次一次的失败中,慢慢坍塌,变得不那么稳固了。我赶紧给自己加油鼓气“再想想办法,再多坚持一会儿。只要能往前走一步,就离希望又近了一分。李梅,坚持,你会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的”!

我开始排除一切杂念,全心全意地把注意力都用在了想办法上。我在想,正常编中国结的姿势,都是坐在那里,把鞋底和线用双膝夹住,然后用两只手,来回缠绕和交叉线。坐着姿势我试过了,不行,那躺着试试呢?

我立马躺在了炕上,把拖鞋底放在两条腿中间夹住。再伸伸胳膊,我的手居然能碰到鞋底了!一般编中国结拖鞋都是要两边固定的,别人可能把中国结的一面夹在腿上,另一面系在衣服上。可是,我不能系在衣服上,肘关节根本摸不到自己的衣服。我抬眼四处打量,那个我亲手编织的小枕头再一次跳进了我的眼中。我把鞋子的另一面系在了这个小枕头上。小枕头花边是镂空的,在洞和洞的连接处,正好可以穿过中国结线。跨越了一个又一个的波折,我终于成功了!

那一刻,我的心灿烂得好像一朵正在盛开的牡丹花儿。我用这种特殊的姿势,编出了走向命运大道的第一双“鞋”。

狠狠地摔进了“悬崖”

中国结拖鞋,这个既实用又漂亮,还有个性的产品一推出,立即就受到了客户的欢迎。特别是一些病友,有的因为脚变形,根本买不到鞋。而我的中国结拖鞋,可以根据客户的要求来编制。

店里的订单多了,我也更加忙碌了起来。我肿胀的手指更肿了,那疼痛让我拿不起勺子吃饭。我的髋关节更疼了,每天以同一个姿势躺在那里一直编,髋关节已经疼得不敢翻身了。我的腰疼得不敢动,稍微一动,整个上半身就直打战。我的肩关节更不敢上举,胀胀地又开始肿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累得直哼哼。我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烧了,一烧起来就不退。

这种种迹象都在告诉我:我的身体又开始恶化了,而这种恶化,都是累出来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潜意识在提醒着我,这条路又走到了尽头。我无力地缩在炕上,心被悲哀所填满。不知道为什么,苦难好像特别容易垂青于我。从懂事到现在,总是一个悬崖接着一个悬崖,接踵而至。我掉进一个悬崖里,摔得粉身碎骨,最终还是选择爬上去。当我拼劲全身力气爬上来,还来不及喘息,又掉进了另一个悬崖,我再疼痛,再挣扎,再爬起,再落入另外一个悬崖……它们好像互相约好了,排着队地在等着我。现在它们又来了,我该怎么办?这条自立的生存之路,该如何走下去?

心里,一直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提醒着我:“李梅,你要坚持,一定要坚持。这条路,再苦、再难也是一条通往希望的路。退回去,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就是爬,也要爬到希望的终点!”悲哀,被我赶得无影无踪。我想明白了,店是一定要开的,只是现在中国结拖鞋这个货源不行了。我必须换一种相对来说不折腾,或者少折腾的产品。

我又想到了黑龙江特产,特别是大山里产的木耳、蘑菇、松子、榛子这些大众都喜欢吃的产品。这些产品的确好,但是,进货还是有难度。我自己不能去,就必须要让家人帮我。家人会支持我的决定吗?我的心里忐忑不安,直觉告诉我,家人不会帮我去进货,他们担心网上都是骗人的,可是我已经卖出东西了,的确拿到钱了。这回,应该相信了吧?我的心里依然存在那一丝丝的侥幸。

当我吞吞吐吐地把这个想法跟家人说了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表示强烈的反对。我的心,这才略微放下一点点。看着家人帮我去进货,我的心里欢快得好像装了一只唧唧喳喳的小燕子。我不禁偷偷地想象着,这些特产拿回来以后,我该怎样把那些大袋子,分装成半斤一袋的小包装,分装好的特产,我是拿到炕上拍照片呢,还是坐着轮椅下地拍照片?要拍照片就要有一个好的背景,这个背景是用柳条编制的篮子呢?还是家人折回的几枝松树枝……

时间,在我的想象中努力地飞奔。两个小时过去了、五个小时过去了、一天过去了,家人竟然没有回来。我不禁又开始担心了起来,是不是路上摔跤了?是不是遇到抢劫犯把钱给抢走了?或者是路上车多……

想象出来的场景一个比一个可怕,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觉得浑身冰冷冰冷的,天已经黑透了,家人却双手空空地回来了。我的心“咕咚”一下,失望伴随着冰冷,一下子就把我扔进了海底。但是,马上安慰自己,货进不回来没有关系,人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天,家人在我的催促下,又出去进货了。但是,依然到了天黑的时候,空空如也地回来。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们是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温柔地拒绝我。想用现实的困难阻止我,让我知难而退。一时间,我那颗被摔得粉碎的心,疼得开始抽搐,一波又一波……

我就好像是走得筋疲力尽,又饿又渴的路人,突然在路边发现了一棵茂盛的大树。我无力地靠在树上想要休息一会儿,那棵树却在刹那间“嘎嘣”一声折断了。树的背后就是悬崖,我头朝下狠狠地掉进了悬崖里……

创业的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平坦。从懂事到现在,命运的悬崖总是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它们好像互相约好了,排着队在等着我!当我跌入了一个悬崖,摔得粉身碎骨,最终选择还是费力地爬上去!但当我拼尽全身的力气爬上来,还来不及喘息,又掉进了另外一个悬崖!我再疼痛、再挣扎、再爬起……

难道,我的创业之路真要就此终结了吗?难道,我存在的意义只能是等待着岁月的老去和轮回,等待着有一天所有的人都视我为包袱、累赘吗?不,我偏不!瞧不起我的人,从门缝里把我看扁的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看到一个出色的李梅!我会让所有人都对残疾人刮目相看!没有路,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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