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我的虚弱勾起了他的怜悯,那天晚上他一直抱着我,没有离开。
那是他第一次陪我过夜!
一直觉得夜是漫长的,是寂寞无边的,可那时我只想着它能再长些,再长些。什么孤单什么寂寞早已被满心满怀的满足所取代。
黑夜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生病的人内心是脆弱的,我不会例外。我好像有求他,我说:“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好吗?”我不想拿我最后的生命和他进行无意义的赌气。
我的口气很软,很轻,因为我的力气正一点点失去。在被雪抬亮的房间里,我挨着他,本来是可以看清他的肌肤的,可那时,居然模糊不清了起来。然后黑漆漆的看不见东西的世界逐渐靠近我,笼罩住我,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漆黑的世界里,嗡嗡作响,听不到一丝一毫别的声音。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我想听方泽说话,我想听他应许,可我,听不见,我知道我又开始了短暂的失聪……
恐惧让我紧紧地抱住了方泽结实而温暖的身体,我环着他,很紧很紧。我怕自己一松手就找不到他!就算他不会走,不会离去,我也害怕,因为此刻如果我不抱着他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朝我大喊‘杨颖杨颖,我在这!’那也没用,我看不见,听不到,想摸过去都难于上天,无从下手!
我紧贴着他心房的脸突然被他抬了起来,仰起的那刻我的脸颊感觉到丝丝凉意,在他怀中,我流泪了。
我不想他看见的,可是他的手,还是触在了我的脸颊,指腹温温软软的,带着一股迷人的味道。我想我应该庆幸,至少我的嗅觉还没有被完全屏蔽,我还能闻到属于他的气息,还能辨别出令我着迷的味道。
他的手,在我脸上轻轻的擦拭,真的是很轻很轻的,轻到我都感觉有些痒。我终是没能忍住,颤了一下。然后,我就感觉一股压力和着热气扑面而来……
吻?
他吻我?
我怔住,脑海一片空白。
愣了好久好久。才知道,那真的是个吻,他真的是在吻我!
第一次!
第一次,这是无法不让我不感叹的!
他的唇,温温的,有种特别的香气。四片唇,紧紧相贴,那样炙热、那样温存,就像是一对正处在热恋阶段的年轻男女。这样的认知既让我莫名兴奋,开心不已,又让我万分心疼,担忧不止!
如果说,那刻我的心是一池春水,那么他的吻就是那罪魁祸首搅乱池水的微风,看似轻轻柔柔,实则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用牙齿咬住我的唇片,很轻很小心,然后逐渐施加力道,接着放开。再咬住,再放开,再咬住……如此反反复复,乐此不疲,仿佛已是停不了了。
他用的力道不大不小,刚刚好,轻易的就扯动了我心底最柔软最细腻的那根弦,我的身子不自主的颤栗起来,浑身的毛孔被打开。我感觉自己像一只鸟,正在被烈火燃烧!
“啊……”再也忍不住我低吟出声。
在每个男人看来,那都是对他发出无言的邀请,方泽也不会例外,他的吻变得迫切了些,紧紧压了下来。与此同时,他手从我衣角的下方伸进去……
我一声抽气,他却见机……我黑暗恐惧的世界顿时一阵天翻地覆!
那个吻,是我一生中最值得怀念最值得回味的!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吻我,吻我的唇,温柔而多情,小心而坚定!
其实我看不见他的眼睛,所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当成蓝影,也听不见他有没有喊蓝影,但我愿意相信,相信那个吻得是单纯的,他只是单纯的吻我!
面对他的热情,我不可能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我想迎合他,想拥有他,更想将他揉进自己的骨髓血液里,可是,没办法,我做不到,我的思绪开始变钝,一阵阵,一阵阵,我的呼吸变得艰难,意识逐渐涣散……
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他看到!这就是当时我所想的。
我凝聚起全身力气,费劲地将他推开,我说:“我累。”我已经没有丁点多余的力气去思考,思考他是否会生气,思考他是否会离去。
他的动作停了。
我趁机将头缩进他怀里,与其说是缩,还不如说是无力垂下去。其实我也不是没有考虑他的感受的,至少在晕过去的前一秒,我补了一句,“好困,我好困……”
然后我听见了声音,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他的声音,他说:“你怎么就走进了我的生活?我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心?”
尽管是晕过去了,但这句话却一直在脑海徘徊流连,我,微笑着,微笑着迷失在黑暗中;微笑着,微笑着坠入冰冷的世界……
我相信,那不是错觉,不是幻觉!
这第二天醒来,方泽已经走了。
潜意识里,他昨晚抱着我睡了一夜。
潜意识里,他昨晚有说话,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话,然而,我却记不起了。但是我的嘴角是勾着的,慢慢越拉越大,越扬越高,就像我的心一般,已飞入了瀚海蓝天自由翱翔!
二月初,芳草抽芽,枝条嫩绿,我正式向网站提出辞呈。
像所有的全职太太一样,我报了一所专业培训班,开始学习厨艺。培训时间定在每周二、周四的上午,每次三个小时,从理论到实践。
每次方泽回家我都会绞尽脑汁的变着花样给他做菜,从炒得到蒸的,从煮的到闷的,看到他在餐桌上大快朵颐,吃的津津有味,我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满足,那时我便觉得每天最有意义的事莫过于此了!
我每天都会去美容院,时间定在下午,因为方便带着化妆师帮我化好的妆容回去而不需要自己一个人独立上妆。其实独立上妆,有时候对我来说也是件极其难办的事。
方泽曾说,“我还是想看你洗尽铅华的样子。”
我记得那时我在厨房是这样回他的,“人家古代后妃连皇帝都不给看真容呢!”
他听完呵呵了笑两声,“那能一样吗?人家李夫人是不愿让汉武帝见到她临死前的病容。”
“不愿意让他见到自己临死前的病容,我,何尝不是?!”我自语。
“你说什么?”那句话我说得极轻,他没听清。
我端起一盘清炒竹笋转身,笑着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说可以开饭了!”
“好香。”他配合的捧场,“害我食指大动,胃口大开啊!”
其实自那次之后,我们的关系是稍有改进的,他不会再像以前一连数十日不回家,我也抓住他的喜好,尽量做到让他满意。
他捋起袖子,在餐桌旁坐下。
我给他盛好饭递过去,“喂!”
我喜欢这样叫他,发音轻轻地,软软地,感觉特别亲昵,叫出口时似乎又掺含着一种甜甜的羞涩,就如我的心境一般。
他也似乎颇喜欢听我这样叫他,每次不论我有意无意,只一个‘喂’出口,他必回得欢快。
究其时间,好像在很早前我就发现了,他不喜欢别人喊他名字或阿泽。也许仅仅是不愿意让我喊。每次只要我喊了,他必会雷霆大怒,让愤怒的火焰燃成熊熊大火痛苦的燃烧着自己和别人,等所有人都被烧得体无完肤后他摔门而去!记忆里也只有蓝影喊他阿泽时他才会笑,笑得特别灿烂,脸上温柔得如一潭春水,深深浅浅晃人耳目。
随后的日子里,我也学得乖了,不在轻易叫他名字或阿泽,只轻轻喊‘喂’。当然,我也有忍不住的时候。而他不会再想以往一样,他会在我喊出他的‘泽’字之前吻住我,将我所有的发音吞进自己嘴里,然后带着我进入另一个激情旋涡中……
我也曾在彼此欢爱后倚着他问及原因,他总是不答,拥着我一阵之后便起身离开,他离开的背影特别的萧条,就像是冬天里无人问津的枯黄枝叶。
我们虽然不再打持续性的冷战,但我们还是分房睡,我从不到他的房间,他除了那次睡在我睡的客房就再也不曾陪我过夜。对于这样的相处模式,我没有想过要改变,因为我怕自己会随时随地晕倒、发作。
那晚我本以为他同样不会回答的,也就放任着自己的睡意侵袭,不一会我就感觉晕晕沉沉的,眼皮沉重不堪,我索性闭起双眼,靠在他胸前。谁知,过了许久耳边想起他的声音……
因为……我害怕!
那声音真真是叫害怕的,颤颤地、虚浮无比,仿佛一切就算攥在自己手里也怕抓不住般。我的睡意瞬间被瓦解,他一下子就抓得我的心生疼生疼!
我在他怀中睁开眼,无声的抓起他的手,将他的大掌放在我的脸上,我说:“喂,不怕不怕……”
方泽,你可知道,其实我有多害怕?!
他接过饭,往嘴里塞了一口菜,很饿般,含糊道:“什么事?”
呃?
我一愣,我喊他了吗?
一想,我失笑,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迷上了就是没事也要喊喊他?“没事,就喊喊。”我说。
方泽,你知不知道,其实我还想喊你……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