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涵的眼神里，我看出一点陌生感和恐惧。我摇头看他，虚弱的笑着辩解：“哪里变了？就算变了，我也是你姐姐不是吗？”
清涵低头，若有所思，嘴里却轻轻的应了：“嗯。”
沉默半晌，我们都没再开口说话。许久，清涵打破沉默：“我累了，想睡了。”
于是我亲自送他回房间，照顾他躺下后，这才又回来。回房间之后，发现吉祥竟然回来了。而且，艳娘也在。艳娘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有些阴沉。
“有事么？”我疲倦的捏捏眉心，打起精神问道。
“姑娘，日后若是去哪里，还请告诉我艳娘一声。”艳娘的语气有些不满，斜睨我一眼，她冷哼：“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保不住你。”
“我知道了。”不想再与他争执些什么，我随口敷衍。然后随口问一句：“这箱子珠宝是谁送来的？”
“四王爷府上送来的。四王爷说，他很喜欢你的伺候，下次接你去他府上。”一提到银钱，艳娘阴郁的表情立刻变得明媚起来。喜滋滋的将事情与我讲述一遍。末了还叹道：“看来这一次，我们天香楼真会捧出一个花魁也不一定呢。”
“是么？”对于她的这般感叹，我不置可否。继而打个哈欠下了逐客令：“好了，我也累了，时间也不早了，艳娘你也去休息吧。”
艳娘见状，很识趣的走了。我让吉祥关门，自己准备睡觉。通常情况下，姑娘们身边都有随侍的丫头，姑娘没接客，她们就睡在外间，若是有客，就去后院的房中睡觉。今夜我这里没客，自然吉祥也是要睡在外间，随时听候差遣的。
就在吉祥替我铺床的时候，我看见她胳膊上有几条红痕，和一些淤青。看那样子，分明是挨过打了。不过我只凝神一想，便知她为何挨打了。想来，是为了下午的事罢？相通这一层，我便也没问，只当成没看见。反而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竟没有怨愤之色。
心中觉得诧异，从此之后便对这丫头多留了几分心思。
躺在那张大床上，四王爷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其上，让人忍不住想起那张清隽的脸来。那样冷的情感，却那样温和的语气。真是矛盾的人。相比之下，倒是三王爷，比起三王爷来，似乎更加让人喜欢些。
只是，从此三王爷只怕对我，没什么好印象罢？瞧他当时的神情，果真是要将我吃下去才解恨一般。呵呵，不过他能把我怎么样呢？我是天香楼的妓子，可他最爱的人，却在揽月楼。若他前来，只怕唐倾月立刻就知道了。三王爷应当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罢？
不过，说起来倒是很有意思。唐倾月，到底喜欢哪一个皇子呢？太子似乎不错，可是三王爷四王爷，似乎更加不错呢。
四王爷送我这箱珠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可不认为，他真的就看上我了。这事情，可真是相当的诡异呢。
一路思量着，我迷迷糊糊的睡去。直至第二日日上三竿，我方才醒来。一睁眼，便是被吓了一跳，我这才发现，屋里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多了一个人。
四王爷？我看着那张清隽的脸，有几分错愕。他怎么来了？而且，艳娘怎么会放他进来的？不是不到下午不接客么？我确定，现在中午都还没到呢。不过当下自然也没表现出来，因为四王爷一直含笑看着我呢。我抿唇微笑，俏皮道：“看什么？”
“美人酣睡，当真是秀色可餐。看得本王都饿了。”清隽脸上笑容加深，竟透出几分邪气来。而那语调中的调戏味道，更是明显之极。
我“咯咯”捂嘴娇笑：“那王爷是想吃了我么？我也没几两肉，只怕王爷你吃不饱呢。”说完，妩媚横他一眼，也不避讳，起身穿衣。
“那看来本王要先将美人儿养肥些，才好吃呢。”四王爷大笑，竟是过来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唇凑到我脖子便，轻声道：“快些梳洗，今日有人邀了本王赏菊，带你一起去。”
我心里一跳，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带我去赏菊？虽说四王爷还没大婚，可是听说府上已经有了侧妃。万万没有带我出行的理由罢？还是说，他果真被我迷住了？这念头不过才冒了一个泡，便是被我否决。
方才他话虽然说得露骨，可是实际上，我能感觉得到，他根本就没有半分情欲在里头。若真是被我迷住，岂有不扑上来的道理？看来，这事情，另有蹊跷。
“那好，请王爷稍候片刻，我去梳妆。”我含笑应下，然后召来吉祥，让她伺候我梳洗。不料，四王爷竟是没让吉祥过来，只是轻轻朝外头一拍手。随即，四个女婢便是鱼贯而入，手中各自捧着托盘，上面梳妆之物，一应俱全。
“用这些东西。”四王爷温和笑道，眼神却有些鄙夷：“青楼的妈妈，哪里舍得给你们用好东西？别白白糟蹋了美貌才是。”
话虽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我却明白他暗藏的意思，青楼的东西太廉价，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不该如此的。至少，我应该要配得上他的档次才是。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是王爷。请他赏花之人，想必身份也是不凡。那么，来客自然也是不凡。所以，作为他的女伴，我自然是不能让他丢脸的。
我顺从的应下，然后去梳妆打扮。若是我没猜错，他应该连衣服也早就给我准备了吧？所以当下我连衣服也没选，就直接去梳洗。等我梳洗完毕，果然被四个女婢拉去选衣服。准备倒是充分，几套不同风格的衣服都是不俗。
我直接选了一套颜色最鲜艳的。湛清音的肌肤很好，也很白皙，最是适合这样的艳丽风格。只有这样，才能最充分的显现出细腻的肌肤来。而且，她的五官，也不适合什么清丽可爱。
换上衣服，我拒绝了她们替我化妆的意思，直接自己上妆。没有人比我更能画好，这一点，我坚信。虽然古代化妆品名目没有现代多，可是基本的东西都有，而且，比现代东西好用。也许，这就是天然东西和化学成分的区别吧？
扑粉，描眉，画唇，最后在眼角处撒上一些金色粉末，一个自然而艳丽的妆便成了。最后，我用胭脂在眉心画出一朵细细的花瓣。这个，其实应该是唐朝最流行的妆容。而唐朝的妆容，向来都是美艳雍容的。
配上那一身艳丽的衣裳，我相信自己现在很美。
“如何？”我看着四王爷，扬眉笑吟吟问他。
四王爷没回答，不过眼神却已经说明一切。我现在的确很美，至少，让他看呆了。足足呆了三秒有余，他才回过神来，神采飞扬道：“你今日定会是最美的女子。”
有他这句话，我笑得很满意。不过，心里却突然想问一个问题：那比起唐倾月来，又如何？只是这话，在心底盘旋几圈后，终究还是没问出来。这话，不该问也不能问。
打扮停当，自然也就该出门了。所以四王爷便携了我出门。只是走到门前，却遇见了一点小小插曲，我们出门，对面揽月楼也走出两人。我定睛瞧去，不由哑然失笑。那不是太子与唐倾月，又是谁来？
看来，果真人不能念叨的。说曹操曹操就到。方才还说想着呢，这会，就见着人了。而且，瞧那架势，我们要去的地方，应是同一处才是。
四王爷与太子目光对上，然后互相招呼之后，又各自不动声色移开。而我与唐倾月，也无法避免的对上目光。她眼中有明显错愕，不过随即恢复正常。我巧笑着冲她微微点头，然后也与太子打招呼。我的亲和，与她的高傲顿时成了鲜明对比。
太子显然对我的印象特别深刻，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我究竟是谁。要知道，那日他并未见过我真面目。
各自上了马车，我们各自奔向同样的目的地。同一条路，同样的速度，所以我们也是一起到的目的地。更是同一时间下车。
四王爷先下的车，然后我才从马车中出来。马车很高，即便是有专门的踏脚蹬，对女子而言，也有些吃力。尤其是，女子不如男子那般穿的轻便，长裙累赘，若是不留神，极其容易绊倒。
四王爷倒是体贴，伸手过来扶着我。而另一边，太子自然也是扶着唐倾月。
我安稳的下车，抿唇微笑着向四王爷道谢，四王爷也同样笑的温和。谦谦君子，玲珑美人，我们配合得相当完美。而另一边，却是出了一点小小状况。
唐倾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有些走神，下马车时纵然被扶着，可她却也差点摔了。当然，太子是不会让他摔到的。只是，当她被裙摆绊住之时，那一声浅浅的惊呼，却是成功吸引了两个王爷的注意。
太子倒也罢了，可我却感觉到就连四王爷，也险些松开我的手，扑过去上演英雄救美。四王爷的动作很轻微，只是微微松开我的手一瞬，很快又握紧。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了。
若有所思的看唐倾月一眼，不料却正和她的目光对上，她也正在看我。见我看她，她第一个反应竟是有些慌乱的避开了。于是忽然，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我笑唐倾月的傻。她实在是表现得太明显了。她不想被我压下风头，而且她是故意趁机警告我。她才是所有男人追逐的焦点。
那么，也就是从另外一个方面说，她害怕了，怕我取代她的位置。她已经感觉到了威胁。
我笑，笑的云淡风轻。笑得不着痕迹。示威的看了唐倾月一眼，我伸手拉住四王爷，轻轻踮起脚尖：“王爷，你领口有点乱，我给你理一下吧。”于是，四王爷顺从的弯下腰来，任由我摆弄。
只这么一个小小动作，就让唐倾月苍白了脸色。连眼神，也都暗淡下去。太子侧头看着唐倾月，嘴角缓缓地往上翘起。显得那样的意味深长。
当我撇过去时，不经意和太子的目光对上，我们相视而笑，我笑得妩媚，他笑得莫名诡异，让我背脊上，生生感受到一股寒冷。太子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揣度，随着四王爷走入一个园子。
我一路小心翼翼，唯恐踩了那些菊花。这样精心打理的菊花，想必是园子主人的爱物吧？而且，这菊花开得，让人心酸。为了绽放，甚至宁愿卑微的匍匐在路上，也要争得一席之地，让自己的生命放出豪光。这一点，让人不忍践踏。
太子走在我身后，而唐倾月，走在太子的身后。我一路这么小心的避让着那些菊，行路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了，后面太子也不催促，只是跟在后头慢慢的走。
走到小径尽头，我回过身去，朝着太子盈盈一拜：“耽误了太子时间，还请恕罪。”
太子含笑摇头，目光中有光芒闪烁：“姑娘爱花，我也爱花，没什么耽误，更谈不上恕罪。”
这话，就有些深意了。我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笑着低下头去，转身离开。
园子中央这片石子铺就的空地上，摆了四五张桌子，而桌子周围，已经三三两两了坐了不少人。我走到四王爷身边坐下，继续扮演一个与他般配的女伴。四王爷这张桌子上，还坐着我一个熟人。从我走过去，到我坐下，他一直都灼灼的看着我，那目光，甚至让我有了一些微微的不自在。
而那人，却正是昨夜里我一度春风的三王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