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太子与礼部、吏部及几位皇室宗亲通了信儿,表明了明儿的身份,至于先前顶替他的孩子,将在登基大典后,以义子的身份住在宫中,陪伴明儿。
自明儿离开黄玉斋后,家中愁云惨淡,王氏抱着明儿穿过的衣物,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肯见。
莫长歌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同太子妃说了声,命下人备好马车,带王家人进宫去,见明儿一面。
小家伙正在寝宫里认真地临摹着字体,小手吃力地握住毛笔,一笔一笔用心写着。
王氏站在殿门外,瞧见这一幕,说不清心头是自豪多一些,还是酸涩多一些。
“你们把峥儿教得很好,”太子妃苦笑道,“他每天夜里做梦,总会叫着爹娘。”
“只要明儿好好的,就成了。”王氏和全天下的母亲一样,只盼着儿子能平安长大。
她拒绝了与明儿碰面的提议,她怕,怕明儿见着自己,唤她一声娘亲,她会不舍得将明儿留在宫中。
或许是为了报恩,又或许是出于补偿,离宫时,太子妃赐下了不少名贵的珠宝。
价值连城的宝贝,王氏却看也没看,马车将宫墙远远甩在身后,她挑开车帘,扬长脖子张望,似是想穿过那高墙,再见到儿子的身影。
初夏,京城日渐热了起来,大清早,莫长歌时隔两月,再度穿上了那件威严、华贵的酱紫色朝服。
灵儿撑着腰身,吃力地站在一旁,看着黎叔为他着装,低头看看自己的大肚子,幽怨地瘪了瘪嘴。
要不是身子太重,她也不会连帮他更衣的小事也干不了。
“又在瞎想什么?站累了?本王扶你躺一会儿。”莫长歌侧目看来,见她眉梢紧皱,还以为她又不舒坦了。
镶嵌银边的马靴徐徐走近,衣袍上绣着的暗金色八爪龙纹栩栩如生,透着一股逼人的贵气。
普天之下,除帝王外,敢以龙纹加深的,唯莫长歌一人。
“我真的不用去吗?”白灵儿罢罢手,她好得很,成天躺在床上,骨头都快躺没了。
“你这副样子,还想随驾前去祭天?得了,乖乖在府里等着本王回来吧。”即使她想去,莫长歌也不会准许。
今儿是登基大典,龙驾将从宫中出行,往护国寺开坛祭天,沿途百姓颇多,锣鼓巨响,她若去了,保不定会受到惊吓。
“可我也想凑凑热闹嘛。”她还没亲眼见过登基大典是什么样的呢,“要不,我离远点看?”
小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袖,来回摇了摇,像孩子般撒娇。
莫长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蛇打七寸,她总是知道用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
“不行。”将心中那抹动摇狠狠压下,“只有这件事没得商量。”
“切,过份。”眼见劝说无望,白灵儿哼唧两声,撇过头去一副生闷气的表情。
换做以往,莫长歌早服软了,但在这件事儿上没得商量。
踩着时辰离府时,他不忘交代黎叔看牢了白灵儿,不能让她偷偷摸摸溜出门。
也不知是不是一孕傻三年的原因,随着怀孕的月数越来越长,她那任性的小性子也与日俱增,真干得出翻墙逃跑上街去凑热闹的事儿来。
黎叔把胸口拍得噗噗响,直让莫长歌放心,他会寸步不离地守在王妃身边。
莫长歌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眼府门,有些期待正和自个儿较劲的娘子能出来送送他,哪知,灵儿愣是没见个影儿。
这会儿怕是被她恨死了。
想及此,莫长歌不由失笑,手中马鞭凌空挥落,策马疾驰着,朝宫门而去。
“主人,咱们偷偷跟去吧!”白白心痒得很,它也没见过登基是个啥样,挺想看一看的。
“蠢货,少怂恿主人干坏事,要是把主人给折腾了,你就等着受死吧。”红红无情地泼了盆凉水下来。
白白撅着嘴,神色愤愤的,却是没胆子反驳。
白灵儿就站在床边,眺望着远端,望眼欲穿。
没过多久,远方便有敲锣打鼓声传来,宫中鸣鼓三响,街头百姓夹道而迎,高呼万岁之声如海浪声声不绝。
“哎。”第N此长吁短叹从殿中悠悠飘出。
黎叔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守在门口,只当没听见。
他今儿的任务,便是留于此处当门神,守着王妃,不许王妃擅自离府。
白灵儿好奇得心痒痒,可瞧瞧外边的黎叔,脸色一垮,郁淬地将脑袋埋在桌上。
嗷嗷,有热闹却不能看实在是太憋屈了!
“黎管家!”一名下人匆匆忙忙从前院跑来,凑到黎叔耳畔低语几句。
“那人当真声称是王妃店里的伙计?”黎叔眉头微皱,又往屋子里瞧了瞧,犹豫再三,仍是决定不离开这儿,只吩咐奴仆将人带来。
“咦?”忽然逼近的熟悉气息,将失意的白白惊醒,“主人,我闻到那个谁的味道啦。”
“那个谁是谁啊?”没头没脑地话,叫灵儿一头雾水。
“哎呀,就是以前您招的伙计啊,那个娘子出轨,被戴了绿帽子的倒霉蛋。”白白记不得这人的名字,却记得在他身上发生的奇葩事儿。
白灵儿立马来了精神,挺着大肚子,摇摇晃晃往门口走去。
“我的祖宗诶。”黎叔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忙不迭迎上前,“您千万别摔着了。”
“我好得很,黎叔,你啊,就是被莫长歌传染了,总以为我弱不经风。”她每天都有喝灵泉水,身体棒棒哒,哪像他们以为的那般娇气?
黎叔呵呵笑着也不答话,搀扶她的动作却是没停。
白灵儿还能怎么着?只得顺势坐回椅子,乖乖等待着人找上门来。
穿着灰布褂子的张海信手里拎着个竹篮,风尘仆仆朝长灵居走来,他不敢往四周乱瞧,只一门心思跟在家仆身后。
上了台阶,黎叔把人拦下,问道:“王妃不宜见客,你有何事在此说就成。”
到底是白灵儿曾经的伙计,黎叔的态度还算客气,否则,以张海信的身份,哪够资格进王府的大门?
“草民在邻镇办事儿,想着那地儿离京城不远,便来拜见王妃,这是草民家乡的一些特产,劳烦大人转交给王妃,是草民的一点心意。”张海信勾着腰,把竹篮递给黎叔,许是觉得礼太轻,老实巴交的教书先生,不经红了脸。
“黎叔,让他进来吧。”白灵儿隔着门,瞧见许久没音讯的熟人,便唤人进屋小坐。
黎叔这才让开路,把竹篮交给家仆拿着,自个儿跟进了屋。
并非他太多疑,但眼下是多事之秋,想对付主子的人不少,谁敢保证,这人是不是谁派来的,想对王妃不利?
她怀有身孕,可马虎不得。
“好久没见,离开京城后过得怎么样?”白灵儿亲切地问道,态度平易近人,不像是王妃同老百姓说话,更像是许久不见的好友在闲话家常。
黎叔恭敬地倒了两杯茶水,人手一杯。
张海信受宠若惊地接过茶盏,却不敢喝:“多亏王妃当日赠与草民的盘缠,草民靠着它,在家乡开了间私塾,日子过得还算不赖,草民那口子也怀了孩子,成天唠叨着,要买些美容药,草民只得赶路去邻镇,为王妃照顾生意。”
“这是好事儿啊。”白灵儿倒是不意外,张海信对他那娘子情深意重,定不会嫌弃她,事实证明,她没看错人。
虽说她打从心底对那妇人好生不待见,可感情这事,旁观者哪能随意插嘴?日子是人家在过,过得是否幸福,唯有他们自个儿知道。
黎叔盘算着时辰,近一刻钟,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咳嗽一声,暗示张海信该走了。
“王妃,草民家中还有事儿,不敢在此叨扰,王妃今后若有用得上草民的,只管修书一封到钦州鸿源私塾,草民定竭尽所能报王妃昔日大恩。”张海信自知自个儿身份卑微,也许这辈子也难有报恩的一天,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一片赤子之心。
他如今的家,是白灵儿找回来的,这份恩情,他没齿难忘。
“成,你且快回去吧,对了,黎叔。”白灵儿朝黎叔使了个眼色。
后者识趣的点头,在张海信离开时,偷偷往他掌心塞了锭金元宝,当作盘缠。
午时已过,白灵儿还未见到二呆归来的身影,情绪愈发烦躁,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他的坏话。
这家伙是玩得太开心,忘了她还在府中傻乎乎等待吗?
“王妃,”黎叔憋着笑进门,“宫里传来消息,皇上摆宴款待满朝文武,主子他怕是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
“什么?他要天黑了才回来?”妈蛋!凭毛他在外边吃好的喝好的,她就得在家里当只金丝雀?
白灵儿压抑的火如火山砰然爆发。
“王妃莫急,老奴还没说完呢,”黎叔眸中有狡黠的微光闪过,“皇上传了口谕,命王妃入宫赴宴。”
已到舌尖的咒骂被白灵儿硬生生咽了回去:“果真?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她都快关出病来了。
拎起衣摆,风风火火地窜出殿门,那架势,直让黎叔三魂差点吓没了。
“王妃您慢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