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谨严瞳孔猛地一缩,他不怕死,但他不论如何也不能容忍有人伤害母妃。
好狠的人,好狠的手段,莫长歌,不愧是将天下人戏耍在手掌之中的男人。
愤然攥紧的拳头滴落着艳红的鲜血,如野兽般沉重的喘息从莫谨严的鼻中喷出,含着无尽恨意的眼刀,狠狠刺向前方的男人,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剐了一般。
“蹬蹬”,孤狼推搡着蓬头垢面的皇贵妃来到刑房。
结实的脚链磨烂了她柔嫩的手腕、脚腕,曾经荣宠半生,冠绝后宫的女子,这会儿,不过是个穿着囚衣的阶下囚罢了。
“母妃!”莫谨严龇目欲裂,心中大痛。
“呜呜呜。”皇贵妃趴在地上,吃力的昂着头,穴道被点,她只能惊恐的哭着,吼着,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四哥,本王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招,还是不招?”莫长歌理了理衣袖,缓缓从木椅上站起身,冷冽无光的眸中,不见半分暖意。
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恨意滔天,一个冷若冰霜。
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吗?什么闲散王爷,什么玩世不恭,不过是欺骗世人的虚伪面具。
莫谨严恍惚地想起,那个夜晚,当他倾尽所有,只为夺得那把龙椅时,在金銮殿上,率领数钱精兵疯狂杀戮的男人,踏着遍地尸骸,将自己从胜利的顶端狠狠拽入深渊。
“动手。”迟迟未等到答复的莫长歌,下达了命令。
孤狼一手拽起如烂泥般的皇贵妃,想将人绑上刑架。
“住手!”莫谨严厉声高喝,“别碰母妃,你想知道什么,本王说!放了她,她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说吧,把来龙去脉给本王讲个清楚。”莫长歌抬了抬手,制止了孤狼的举动。
“本王并不知晓那二人是谁。”莫谨严咬牙说道,“大婚前几日,本王府中来了两名刺客,他们身手诡异,只一招,便拿下了本王。”
他原以为那二人是为取自己性命而来,谁料,他们竟口口声声说,要同他联盟。
让他在大婚时,想办法迷晕白灵儿,他们会将人掳走,作为交换,他们会助自己夺位。
“你轻易相信了他们?”莫长歌只觉讽刺,为了夺得皇位,他不惜与外人联手,让皇贵妃给父皇下毒,趁半数朝臣在本王府中做客之际,领兵造反,想控制住宫闱后,扼杀太子,登基为帝?
“本王没得选!错过这次的机会,本王将永无翻身之日!”莫谨严至今不认为自己错了,父皇对母妃说过,想传位给太子,做太上皇,一旦传位诏书下达,那么,他半生的心血,将会功亏一篑。
与其那样,不如放手一搏!
原本,他该成功的,笑到最后的人,理应是他!
就差一步,只一步!
莫谨严仇视着莫长歌,就是这个人,亲手毁了他的全盘布局。
若不是他力挺太子,若不是他将太子救下,如今,天下就该是自己的!
“他们将灵儿带去了何处?”莫长歌全然无视了那束阴鸷的目光,抿唇又问。
“本王不知!”他与那两人联盟,不过是各取所需,又怎会关心一介女子的生死?
一个人是否在说谎,莫长歌能够分辨。
“不知道吗?”深邃的眸中有暗潮涌现,若连四哥也不知半点线索,他该去何处找寻那神秘的神族?
已经七天了,灵儿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受伤?
想到这里,莫长歌身侧的气息不由得絮乱起来。
“若灵儿有一丁点损伤,本王定要你百倍偿还。”冰冷的话语,满是肃杀。
他承认自己是迁怒了,可那又如何?如果不是四哥,这场意外怎会发生?
“祈祷吧,灵儿若能平安回来,或许,你还可保住一条全尸。”说罢,莫长歌漠然转身,再不愿多看手下败将一眼。
莫谨严阴狠地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全尸?事已至此,他难道还会在乎吗?左右不过一死!
只是,能在死前看到仇敌痛苦的样子,也算值了!
莫长歌,你真的以为这场战斗你是最后的胜利者?不,你心心念念想要扶持的太子,将会忌惮你,畏惧你,乃至将你处置而后快,而你的女人,落入那二人手中,又能落得个怎样的好下场?
许是幻想着莫长歌痛不欲生的将来,莫谨严狼狈不堪的面上,竟出现了一抹诡秘的笑。
稳步从牢笼中间的通道走过,莫长歌的面庞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晦暗不明。
“十王爷!”途径一处牢房时,里边传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囚衣裹身的白祁光扑在栅栏前,吃力的伸出手,想抓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十王爷!草民是一时糊涂,求求您看在灵儿的面上,绕了小人这一回,小人不想死啊。”
他是真的后悔了,早知会有今天,当初,在街上遇见四王爷的手下时,他就不该答应去与四王爷碰面,更不该被他许诺的美好前程迷惑,答应在送给灵儿的大婚贺礼里下毒。
他以为,四王爷会是皇位继承人,将来的一国之主,哪想到,四王爷居然败了,还害得自己东窗事发被关押在此。
悔恨的眼泪爬满他那张痛苦的面庞:“十王爷,小人真的知道错了,小人也是被四王爷蛊惑,才会……”
话语戛然而止,白祁光惊恐地捂住咽喉,他怎么说不出话了?
莫长歌连正眼也不曾看他,拔脚就走。
这个人,他暂时不会杀掉,纵然,他恨不得亲手掐死他,但现在还不行,他是白家人,要如何处置,理应由灵儿决定。
陌影在身后紧随,刚离开大牢,便与前来寻人的黎叔碰上。
“主子,老奴正想进去找您呢。”黎叔抹了把额上的虚汗,忙将袖中密信取出,“这是一个时辰前从郑州药材铺传来的密报,说是药材铺两日前遭贼,丢失了一大批名贵药材,贼子武功极高,避开了药材铺内的伙计,来无影去无踪,管事儿怀疑,也许与主子在寻的人有关。”
类似的消息,这几天,没少从全国各地传来,但凡发生一丁点与平日不一样的事,不论打小,都会上禀。
这是莫长歌亲自下达的命令,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机会,不仅如此,近日来,全国但凡是身穿白衣,头戴白色斗笠的奇装扮相之人,也会被逮捕,与莫长歌亲手描绘出的神族画像对比,可谓是闹得人仰马翻。
黎叔低垂着眼睑,心情有些沉重。
主子自打白姑娘失踪后,就没合过一次眼,不仅要稳定大局,清剿四皇子的党羽,还要稳住白家人,在暗中广派人手寻找白姑娘的下落,瞧瞧他的脸色,苍白得无一丝血气,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啊。
黎叔有心想劝,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算他说破了嘴,主子怕也听不进去啊。
“这些药材……”莫长歌将密信足足看了近一刻钟,脸色在瞬息间变换几次,似惊,似喜。
“主子,可有何不妥?”陌影凝眉问道。
“呵,”愉悦的笑声忽然响起,惊得陌影和黎叔有些回不过神。
主子这是咋了?白姑娘下落不明,他还笑得出来?这不符合常理啊。
“没事吗?”眉宇间凝聚多日的凝重,被轻松取代。
“主子,您是说白姑娘她平安无事?”陌影不愧是跟随在莫长歌身旁多年的左右手,仅凭三个字,就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但话是听明白了,可他仍有困惑。
主子是如何得知这一点的?
难道清单中藏有暗号?陌影好奇得心里痒痒,又不敢去抢莫长歌手中的信笺,只能按捺着冲动,想待会儿把黎叔抓到一旁,仔细问问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莫长歌小心翼翼将信笺收入囊中,抬脚向皇城而去。
与来时不同,这次,他的步伐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轻快。
这些天,他最担心的是神族那些人会伤及灵儿的性命,如今,她既能将消息传出来,就说明人至少是平安的。
她还活着,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将人找到,救回来。
幽暗的黑眸迸射出一道决然的冷芒。
这张在旁人眼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药材清单里,隐藏的,是他和灵儿才知晓的秘密。
清单中缺失的百年人参,与灵儿第一次贩卖的人参年份相同,且其他药材的数量,也与她头一回在元亨行买的种子数量一样,仅限于此,还不足以令莫长歌笃定,但药材中那份紫夜花,却唯有黄花镇附近的深山里方能采得,这么多相似的疑点,又岂会是巧合?这分明是灵儿给他送来的讯息。
她在向他报平安啊。
想到这儿,莫长歌心里既自豪,又急切。
皇城内外,警戒的大批士兵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站岗,当莫长歌三人的身影从城池外走近时,城内将士忙不迭打开城门,跪地恭迎。
“卑职拜见十王爷,王爷千岁前岁千千岁。”
低垂下的面庞是如出一辙的恭敬与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