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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营地里格外安静,雅瑟怀里抱着安静睡觉的小皇子,轻声地哼着歌,这时一个侍卫走进来,“夫人。”他们一直叫她夫人。

“夫人,将军有请。”

雅瑟的歌声停了下来,将军,江浸辰,原来是他。她安静地看了小皇子一会儿,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放下他走出帐去。

江浸辰穿着厚重的盔甲,站在大帐里,咫易渊带精锐人马先行,他负责押着粮草和第二批军队随后出发。

雅瑟走进帐去,他猛地转过身来,上前期待地看着她,“雅瑟,跟我走吧,离开这里。”

雅瑟挑了挑眉,毫无情感的说:“没想到会是你。”

江浸辰看到她无谓的样子,不禁眉头紧锁,“你还想在这漩涡中挣扎到什么时候?会有好结果吗?”

江浸辰无奈地说:“咫国的败局已定,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局势瞬息万变,妖女的事过去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红颜祸水、太后乱埨的说法。与其有一天他杀了你,不如现在离开。”他的眼神空洞,清楚地看到了结局,没有了过去的斗志。

雅瑟沉默不语,转身向外走,江浸辰一把抱住她,带着多年的渴望和矛盾的挣扎,“我后悔,真的后悔了,当年映月死后,我就应该带你走,那样现在我们就远离是非战火,我们也会有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这些年,我恨,我怨,有的时候我喝得酩酊大醉,可我就是忘不了你,雅瑟,回到我身边。”

雅瑟闭上眼,江浸辰,那个轻摇纸扇的翩翩公子,那个玉盏盛茶的山居主人,那个拼死护她的孤独身影,那个恩断义绝的冷漠男子……

雅瑟睁开眼,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从江浸辰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她淡淡地点点头,“我承认,我曾经爱过你,直到现在,我也不能平静地面对你,可我不是我自己,我没有一个普通女人的自由,风雅瑟是风国的公主,这是命运的安排,谁也改变不了。”

她直视江浸辰,“况且,我想要的生活,也已不是和你。”

江浸辰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他和她那么远,那么陌生,就算怎样伸手,都抓不到了。他摇摇头,“感情和权势计谋无关,这是一个帝王永远不能给你的。”

“他还不懂。”提起咫易渊,雅瑟宽和地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不过不需要了,不再需要了。”

她走回营帐,远远的,帐前的侍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这味道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如同多年前那个梦魇,回忆与现实重叠,让她快要窒息,她冲进大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哪去了?!”

她发疯似的翻找着每一个角落,跌跌撞撞的走出营帐,“我的孩子,在哪儿,在哪儿啊?!”江浸辰过来要扶她,雅瑟躲开他的手,“是你,是你,你抢走了我的儿子,对不对?!”

江浸辰逼视着她,问:“你这么疼爱自己的孩子,当年为什么亲手杀了属于我的孩子?为什么对我那么残忍?我不容许你为他生孩子!不容许你因为孩子留在他身边!”旧事重提,伤口被血淋淋地撕开,两个人的心都在滴血,江浸辰因为回忆的痛苦而暴躁地喊了起来。

筋疲力尽,雅瑟颓然地看着他,“过去,你是唯一一个不骗我的人,现在连你也利用我。”

江浸辰使劲摇着她,仿佛想把她摇醒,“我是爱你的,我为了你背叛了待我如子的咫御天,我的亲妹妹,甚至为了风国背叛了我的国!我已经疯狂了,你还看不出来么?”

雅瑟摇摇头,呆呆地看着江浸辰,他激动得喘着粗气,她看到那个温文尔雅的江公子,也有如此疯狂的表情,也会背信弃义,做如此苟且的事情。是什么,让每个人都卑微到这个地步,让人不齿。

突然她仰天大笑,笑得讽刺而凄凉,如牡丹落地后鲜艳刺目的红色,带着死亡的绝望,江浸辰不禁松开了她。雅瑟后退几步,牵起一匹马,飞身上马,狂奔而去。江浸辰反应过来,上马追了上去。

雅瑟冲到城外战场上,两军对垒,风国的军队前风玉箫坐在辇上,她伤得很重,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看见雅瑟的身影,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她身边的一员将领提着小皇子,襁褓上尽是斑斑血迹,这是咫易渊的死穴。

雅瑟骑着马从两军阵前掠过,风国的将军们在马上纷纷颔首抱拳施礼,“公主!”、“公主!”

雅瑟充耳不闻,纵马奔向咫易渊,目光交错缠绵,咫易渊猛地张弓搭箭,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她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像一只扑火的飞蛾,绝然地向他奔去,千军万马对垒,战场上却寂静得如荒凉的大漠,清晰的一声弦响,利箭穿胸而过,她应声落下马,像一朵摇曳的白色莲花,盛开在空旷的黄色沙土上。一抹鲜红慢慢堙开,刺目的绚烂。

他的眼神是那么疏离,没有爱,也没有恨,他冷冷地说:“你来,是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他的手死死的握着空荡荡的弓,弓上的弦还在兀自颤动,发出让人心颤的响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眸中是不舍,是怜悯,是歉然,如月下的潮水,汹涌而凄绝。身上不断涌出的血她没有看一眼,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目光渐渐涣散,眼前是涣院的梅花千多,是送沁亭的月色如水,是深宫高墙,是阶上一点一点变厚的积雪,大雪纷飞,无穷无尽,直落到时间的尽头。

咫易渊蓦地垂下手,雕刻着雄鹰的弯弓落在地上,扬起一片飞扬的黄土,扭过头,马儿缓缓地向阵后走去。

从此再不相识,你的痛与乐,再与我无关。

承辉二年,天下瞩目的风咫之战,以咫王的临阵离去告终,市井间流传着各种猜测,有人说他向往平静的生活,无意战争,所以退位;有人说咫王曾随军带着一个美丽女子,他一定是弃了江山,携心爱的女人云游天下了;也有人说是那女子因背叛咫王被杀,咫王心灰意冷,看破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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