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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咫国皇宫张灯结彩,远道而来的廷国公主将于今夜入主咫宫了,虽然只是一个廷妃,却是新君登基以来第一个妃子,第一个入主后宫的女人,又有廷国撑腰,自然热闹一番。

这一个月来都宫里喜气洋洋,宫人到处忙碌,准备接待皇宫的新主人,宫人们都绞尽脑汁想日后怎么讨好这位主子,不亦乐乎。启寿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好像和皇宫隔绝了一般。原来不受雅瑟待见的宫婢们这回有了主心骨,对雅瑟也不冷不热了起来,在她们眼里,这深宫中的女人不过是明日黄花,张扬不了几天了,与其费力讨好她,不如把宝压在新主子身上。跟启寿宫走得近的宫人也不敢表现得太亲近,生怕新人来了雅瑟一失宠,连累了自己。

雅瑟看得很明白,自己这棵树摇摇欲坠,他们明哲保身自然没错,不过是一群可怜的不能主宰命运的人。可岸芷被这前恭后倨的阵势弄得反应不过来,昨天还点头哈腰的人今天见到便装看不见,她气得回到启寿宫跟雅瑟抱怨个不停。雅瑟也只好听着,不痛不痒地劝她几句。

晴朗的秋夜,月明星稀,雅瑟一身盛装,坐在镜前,亲自画着蛾眉。岸芷关上门,脸上难掩兴奋之情,低声说:“今晚有行动,你准备好,主人要救你出去。”

雅瑟手顿了顿,继续细细地描眉,“他救不了我。这皇宫进得容易,出不去的。”

岸芷握住她的手,急切地说:“主人不再要你完成什么任务,你可以离开这里了,难道不好吗?我可以助你……”

“我做的一切是为了我自己,只是恰好对上他的利益罢了。我不走也是为了我自己。”雅瑟看着镜中那个美丽的女人,她注定是一朵开在深宫中的罂粟,背负着过往的仇恨和现在的责任,孤独地走下去。

正说着,咫易渊走进来,还是黑色的衣袍,红色的镶边,华贵而低调。岸芷担心地看了雅瑟一眼退下。

雅瑟无力地靠在咫易渊怀里,不说话。今夜他娶亲,而她可能会离开。咫易渊察觉到她不平常的沉默,问道:“不高兴?”

雅瑟抬起头,“亲自给你证婚,我能高兴到哪去。”

咫易渊却一笑,摸着她的脸,“傻瓜,不过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会找我么?”

咫易渊高傲又宠爱地笑笑,“你怎么能逃得出我的掌心?”

雅瑟一抿嘴,“易渊?”

咫易渊一愣,她从未这么称呼过他,“怎么?”

“没事,只是想知道这样叫你的感觉。”

咫易渊看了看外面,灯火辉煌,弦乐飘飘,大婚庆典的忙碌把启寿宫的安静衬得格外落寞,没人知道也没人想到,今晚的主角,众人翘首以盼的皇上就静静地站在这萧冷的启寿宫,咫易渊拍拍雅瑟的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偏殿,穿过花园,默默地走到举行大典的宫殿,宫婢穿梭,珠翠环佩纷鸣,熏香袅袅,舞姬的袍袖衣裙翩跹,让人眼花缭乱,笙箫钟磬齐奏,又无比庄重威严。皇亲贵胄和众大臣齐聚一堂,说笑着,看着歌舞,

“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殿里安静下来,众人离座下拜,雅瑟和咫易渊淡淡道了平身,互望一眼,分别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大典开始。

雅瑟只是恍惚记得一个妙龄女子走上来,拜了拜,坐在咫易渊身边接受朝贺,自己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用说,重要的不是她雅瑟坐在这,而是太后坐在这。她脑海里全是今晚的行动,墨离要救她,墨离要救她……

咫易渊和廷妃早早离席,春宵一刻值千金。岸芷给雅瑟使了个眼色,雅瑟知道墨离的人已准备好,她提起厚重的裙子,这步伐为何会这么沉重,每一步都这么的费力。雅瑟的头脑很乱,自己这是怎么了。

廷妃跟着咫易渊来到凭栏宫,这是她的宫室,皇上今晚也将在这里留宿。她坐在床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英俊的皇上,粉面含春。没想到自己的夫君这么英俊,比传说中的还胜几分。嫁了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男人,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容,等待皇上回头看她一眼。

一进凭栏宫,咫易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原本优雅的步伐也乱了,他对小东子低声说了几个字,小东子表情蓦地严肃起来,抱着拂尘飞奔而去,咫易渊在宫里踱来踱去,似乎有些不安。不一会儿两个御前侍卫跑进来,未等拜倒,咫易渊就一把抓住他们,说着什么。他盯着他们的眼睛,好像要把自己的话刻在他们的心里。

廷妃奇怪地看着他们,侍卫紧张而恭谨,不时地点着头,咫易渊虽然有意压低了声音,可是说到严厉处廷妃隐约听到“全城戒严”、“启寿宫”、“格杀勿论”,也许是皇上大婚要格外戒备,可是怎么入洞房了还要皇上亲自吩咐,廷妃撅起嘴,大婚的好心情没了一半。

好不容易侍卫领命离去,廷妃忙坐直了,含情脉脉地看着皇上,咫易渊一回头瞥见她,愣了一下,刚刚只顾着传旨,反应不过来,一时不知这女子是谁。他回过神来,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廷妃委屈地眼眶一红,弱弱地叫了声,“皇上。”

咫易渊慢慢地走过去,看着廷妃,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打量着她美丽的脸,眼中透出迷惑的神情。

廷妃一动不敢动,眼前这个俊美无双的男人在大红的灯火下却有一种无形的杀气,他的手指为何这般冰凉,他的胸口起伏着,仿佛某种汹涌的情感被压抑着。面对这座冰山,她突然没了勇气,突然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个蚂蚁,如何能征服这霸气的男人。

启寿宫十分安静,没有丝毫的喜气,却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皇上迎娶廷国公主,这个太后兼情人又会有什么反应。哭?闹?黯然神伤?

岸芷有些兴奋又焦虑地走来走去,雅瑟坐在榻上沉思,安静的样子和这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会儿有敲窗的声音,轻轻地,有节奏地,岸芷对雅瑟使了个眼色,雅瑟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慢慢向窗口走去,没等走到,只听一声喊:“有刺客,护驾!”

一道血迹溅在洁白的窗纱上,刺痛了双眼,雅瑟止了步,垂下眼帘往回走,岸芷跑过去拉住她,二话不说绕到后殿,向后门走去,雅瑟低声道:“你疯了,走不了!”

“我跟他们拚了!”

雅瑟死死拽住她,“我不想连你也失去,别去送死!”

岸芷回过头,冷冷的看着她,“你告诉咫易渊的对不对?你违背了墨皇的命令。背叛了我!”

“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风国,墨离和咫易渊我选后者,我赌一次。”雅瑟的目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倔强地抿着嘴,像一个不服输的小孩子。真的是为了风国吗?她不敢问自己。

门猛地被推开,纷杂的脚步声,盔甲的碰撞声,传来咫易渊的声音,“全城戒严!给朕搜,就算把这座宫拆了,也要把那个女人搜出来!”

雅瑟甩开岸芷的手,跑到正殿,“我在这!”

启寿宫里已到处是剑拔弩张的侍卫,门外是兵器的碰撞声,雅瑟往门外看去,已挤了个水泄不通,看来墨离的人是走不了了。

咫易渊看到她,原本紧张的脸色缓和下来。变脸一样换上愤怒的神情,他走过去道:“怎么,竟敢想着离开,是不是朕对你太仁慈,让你有了这个胆量?!”

“我最后还是选择留下。”雅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咫易渊微微一怔,对视一眼,短短的一瞬,空气中流淌着无人能懂的对白。

他移开目光,转身,“所有的刺客,格杀勿论。”

杀人灭口,人们知道的只是有人行刺太后罢了,他封住了朝野上下的嘴,又一次放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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