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婆苦干了十年,终于买上了一套“首付”加“月供”的高层“样板”房。房子是住上了,可每天早晨的鲜奶换成了面粥,午饭后的水果也变成了绿萝卜。伙食水平虽然降低了,但我们心里痛快,嚼着萝卜尾巴站在自家38层的阳台上俯瞰城市,总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为了满足我们每日必备的绿萝卜,老婆每周一都要让菜市场的刘大妈送一框到门卫,然后由我通过电梯将萝卜搬上来(老婆精打细算,找人搬还要花10元钱的搬运费)。
这天又是周一,老婆一大早就上班走了。将近中午,我琢磨刘大妈的萝卜该到位了,便出门准备坐电梯下楼。可到电梯口一看,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挂了块牌子:“线路维修,停用一天。”电梯停用一天,那一框萝卜怎么办呢?不把萝卜搬上来,老婆还把我脑袋上的毛拔光了啊?我一咬牙一跺脚,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吧,爬楼梯,往上扛!
好家伙,一大框绿萝卜,7、80斤啊,38层楼,我一步一步往上挪呀!每挪一步,我的脑子里都闪出一个英雄形象:黄继光、董存瑞、邱少云……一层、两层、三层……谢天谢地,我总算把一框绿萝卜搬到了38层,人也和绿萝卜一块框一块躺到了地上。
我挣扎着站起来,那感觉就象刚刚堵了回枪眼,炸了一个碉堡,滚了一回火球。可我身子还没站稳,身后传来了对门李姨连呼哧带喘的声音:“马叔叔,你老婆在门卫等着呢,让你把那框萝卜搬上来。”我当时就瞪起了眼:“什么?萝卜我已经搬上来了,她怎么还搬呢?”李姨抹着脸上的汗:“是这样,今天我买了两框萝卜,可电梯坏了,我搬不上来,就想找民工,你老婆说不用找,找你就成,工钱不要,给一框萝卜就行,这不,我还没找你呢,你就主动把萝卜给我搬上来了。”我一听,二话没说,又躺那儿了……第九章 老婆在外
终于有一天,我如愿以偿,光荣下岗了。
下岗不是坏事,我可以塌塌实实,舒舒服服在家里写我的小文了,再不用去理会单位里那一对对烂了边儿的眼睛,一根根煮不熟的口条了。
我终日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老婆坐在一旁有点麻爪儿。我上班的时候,这些敲敲打打的活都是由老婆来干,我下岗接替了她的工作,她就没事可干了。
一天两天还可以,时间一长,老婆的眼睛明显见大,口条翻卷的频率也成倍增加。
老婆是个事业型的人,没事儿****闲得难受。于是,她便疯了似地往人才市场跑。几翻碰壁,几次烧鸡大捼脖子后,我劝老婆:“你这是何必呢,我的润笔养咱一家三口富富有余,你干嘛非要到外面让人管受人气呢?”老婆高高举着两只手,眼睛瞪得溜圆:“我不干点事手痒啊!”一边喊,一边咔咔地挠墙。我赶紧给作协的朋友打电话,让他帮忙给老婆在市里找点事干,不然我这房子哪天就让她挠塌了。
老婆到市里上班了,每周只能回来两天,工资不到600元,但老婆痛快,我心里也塌实。
老婆在外,家务自然就归了我。于是,我在闲遐之余便要上上街,买买菜。这一上街我才知道,原来胡同里的口条比单位里的口条更厉害!刚出胡同口,我就听见后面有人议论:“这人下岗了,成天在家捼着,也不找点事做,一家三口吃啥?”“吃啥?你甭看人家下岗了,成天都是大鱼大肉吃着。”“钱打哪来?”“我听说他老婆出去做事了,一周只回家两天。”“一个妇女能挣多少钱?干正经事能供得起他们成天吃大鱼大肉?”“这年头什么叫正经,什么叫不正经?有钱就正经!”……我暗自打了个冷颤,这些家伙,以为我是在家吃软饭呢!想跟他们抢白两句,又一想没那个必要,背地里还有骂皇上的呢,由他们说去吧。
一连几天,我总在胡同口出出进进,背后的议论声也总是不绝于耳,而且议论的主题逐渐升级,有一个刚从市里回来的退休干部居然说在“洗头房”撞见了我老婆!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连我自己都不得不信。
从那天开始,我就发现胡同里人目光都一个劲地往我脑袋上扫,那意思,我显然已经戴上了一顶闪闪发光的绿帽子!我再也忍无可忍了,马上给老婆婆打电话:“你赶快给我回来,我又找到工作!”我几乎是在号!
老婆回来了,接着给我打下手敲敲打打。而我,却严格按照上下班的时间,带着本,夹着笔,和胡同里站着的坐着的人打过招呼之后,便找犄角旮旯、阴山背后去写我的“小文”了……第十章 这年过的
去年春节,腊月二十七才放假。可按着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腊月里的最后几天,天天都有活干,二十五扫房土,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去宰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贴切倒柳,三十黑夜坐一宿。我已经耽误两天了,看来得紧锣密鼓才能赶上过年的潮流。
二十七收拾屋子。我置办涂料、工具,老婆带领女儿往外关搬家具。然后刷的刷,擦的擦,供料的供料,一家三口忙得像走马灯。等屋子刷完,全都四脚朝天躺那不想动了。
二十八赶集采购。女儿提蓝,老婆背袋,我提拉一根绳子,像日本鬼子进村一样到集上明抢明夺,然后大把大把地给人家票子。篮子满了,袋子鼓了,绳子也捆住了判处死刑的鸡鸭鹅,只待押赴刑场执行刀决。可等我们回到家里,却连菜刀都抬不动了。篮子袋子横躺院中,鸡鸭鹅嘎嘎乱叫,高呼革命口号。
二十九布置环境。我买来红纸写对联,写福字,老婆和女儿挂灯插花。经过三翻争议,五次调整,一家三口终于满意,但已将尽日落西山。老婆提议,今天晚上大家好好休息,明日早起全力以赴过年。我和女儿表示同意,一家三口嚼着方便面进入梦乡。突然,雷鸣般的鞭炮声把我们吵醒,我们睁开三只眼睛一看,夜里十二点!我嘟嚷一句,神经病,老婆补了一句,撒呓症,女最后总结,瞎折腾,然后又把三只眼睛闭上,接着睡。
大年三十的黎明到了。我们早早起床,正桩其事的开始过年。其实过年也很简单,就是一个字,吃!吃到晚上,我们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可拔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个台演春节联欢晚会。没有就不看了,大概是今年没办,没办更好,那晚会越办越没意思,聊天!老婆和女儿先后撑不住了,我给他们讲故事,董存瑞、黄继光,炸完雕堡堵机枪。墙上新年的钟声终于敲响了,我跑到院子里放鞭炮,老婆和女儿铺被窝。放完炮回来,我寻思不对,便跟老婆女儿说,今天大年三十,怎就咱一家放炮呢?老婆女儿脑袋一耷拉反问,怎就咱一家放炮呢?我急忙翻出日历一看,好么,敢情昨天是“连九带十”,今天是初一了!大年三十,让我们一家子忙忙叼叼给忙过去了!老婆白了我一眼,有病,女儿黑了我一眼,呓症,我最后总结,折腾,然后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