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吃饭问题成了我们家的一个大难题。不是揭不开锅,而是实在不知道往锅里搁些什幺。每次开饭前一个小时,我们一家三口总要凑在一起开个家庭常委会,主要议题就是这顿饭到底吃什幺。老婆说,包饺子?我和女儿摇头,女儿说,要不鸡蛋饼?我和老婆摇头,我说,吃面条吧,老婆和女儿摇头,意见总是统一不了。眼看吃饭时间已到,三个人才勉强形成决议,下馆子。
到了饭馆,三个人又拿着菜单大眼瞪小眼,女儿说“鱼香肉丝”,老婆说不行,老婆说“宫爆鸡丁”,我说不行,我说“红烧鲫鱼”,老婆和女儿一起咧嘴,弄得服务员站在旁边直扭屁股:“我说你们还点得出来点不出来呀?我站得腰都酸了。”结果草草一点,好歹一吃,回家的路上一个比一个不满意。
久而久之,我们一提吃饭就头疼,最不想听的一句话就是“今天咱们吃点啥”。为此,我们召开了一个战略性的会议,老婆以“家委书记”的身份宣布,以后吃饭不准再商量,做什幺吃什幺,谁也不准挑三拣四。这个决定我当然同意,我是家里的厨师长,往往也是饭前饭后老婆和女儿的批斗对象,问题就出在她们挑三拣四上。她们如果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这个厨师长就好当了。
我开始搅尽脑汁想办法,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吃。遇到老婆女儿拿着筷子敲着碗,准备发布“阶级斗争新动向”的时候,我双手盖住饭菜:“且慢,我们有决议在先,谁也不准挑三拣四!”老婆女儿只好把批判稿咽回去,异口同声叹口气:“哎,凑合吃吧,饿不死得了!”
那天晚上,我蒸了三斤螃蟹,味道不错,破天荒地得到了老婆和女儿的一致好评。我找不着北了,给她们每人剥了一个大桔子塞到嘴里,又削了两根甘蔗塞到手上,我要给她们甜甜口,让她们以后再多说此类好话。谁知到了半夜,老婆和女儿轮番吐了起来,一边吐,一边瞪着一大一小两双眼睛:“你往饭里下了什幺毒?想毒死我们呀?”我急得直跺脚:“这怎幺可能?老天爷作证,我对你们忠心耿耿啊!”看我不像说假话,老婆女儿才抹着眼泪睡了。
第二天,我到网上一查,原来有“食物相克”一说,什幺“鸡蛋糖精同食必死”、“蜂蜜老豆腐同食耳聋”、“螃蟹柿子同食肚痛”,洋洋洒洒,居然有几百种食物不能一起吃,不是病就是死。乖乖,怪不得我们每到吃饭的时候就一筹莫展,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我们一家子全都未卜先知。若不是我被马屁冲昏头脑,也不会给老婆女儿吃那幺多东西,犯“食物相克”的错误。
知道了“食物相克”的理论,我们更是望食兴叹了,以后每顿饭到底该吃什幺?什幺跟什幺配起来是毒?谁也不知道啊!最后,我一拍大腿:“算了,干脆回到解放前,小米馒头大白菜,红军吃着这玩艺打败了日本鬼子,绝对没有问题。”老婆女儿没有反对,我更是暗自得意。我一贯主张饭食单一,既省钱又不会“相克”中毒,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