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关系,我从农村搬到了城市,租住在十六层的一个单居室里。我的工作很是紧张,每天早出晚归,家里基本上不收拾,只要还有一条路可以将就着上床,我绝不去开辟另一条路。时间太紧了,一个大男人哪能把精力浪费在打扫卫生这种妇道之事上?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发现自己不当一回“家庭主妇”也不行了,因为通往床上的唯一的一条小路也被易拉罐、方便面袋、花生皮、螃蟹爪这些不知从哪里来的东西堵死了。我拿起扫把,像雪天里忽然内急,扫出一条通往厕所的道路一样,开出了一条由门口通向床边的小道。清扫将近完毕,我发现几只类似甲壳虫的东西在地上乱爬。在农村我见过无数背上有壳的虫子,但却没见过这种,想它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便将它们扫到一堆螃蟹爪底,倒在床上睡了。
第二天,我向同事请教虫子问题,同事说那东西叫蟑螂。蟑螂可是鼎鼎大名,“四害”之一呀,可我从没见过,昨天一见,我还真有点新鲜感,原来蟑螂就长那样啊,没想到十六层的高楼里不见老鼠、苍蝇、蚊子,却有蟑螂,看来人类还真离不开“四害”,走到哪里至少都要有一害相伴。尽管同事们把蟑螂说得如何如何,可我却不相信,小小蟑螂能奈我何?逼急了一脚踩死!
当天晚上,我发现我对蟑螂的藐视是极其错误的。我喝了两瓶啤酒,迈过酒瓶子躺在床上,四爪朝天大睡。睡得正香,感觉有人在给我挠痒痒,从脚心开始挠,一直挠到腮帮子。我被挠醒了,瞪着一双醉眼找挠我的家伙。终于,那家伙被我发现了,是一只蟑螂,肚子挺大,看样子已经身怀六甲,打扰我睡觉就是杀无赦,才不管你蟑家传宗接代的事!我抄起拖鞋拍打,那家伙却跑得飞快,眨眼间下床,钻进了郁郁葱葱的垃圾中。我的睡意全无,醉意也消,此贼不除,这回恶气怎出得了?我挥起拖鞋像在谷场上打谷子一样拍打着垃圾,相信如此地毯似的迎头痛击,一定能把那厮拍成肉酱。岂料,拖鞋落处,垃圾里蹿出几十只大肚蟑螂,把我挠醒的那家伙大概也混迹其中。哈,那家伙自己怕了,又找来那么我姐妹,你蟑多势众我就怕了?我恨不得自己变个蟑螂,先奸后杀!我举着拖鞋满屋子追打,但见垃圾漫天飞舞,却不见一只蟑螂死掉。更可怕的是,我的疯狂追杀激起了蟑愤,暗藏在厨房、厕所里的蟑螂纷纷向卧室声援,眨眼间卧室便被蟑螂占领了,地上、墙上、天花板上,无处不见蟑螂那妩媚的身影。我只能弃城而逃,砸碎了小区杂货店的玻璃,花100元钱买了两瓶“枪手”。当然,店主向我追加了玻璃破损费以及半夜惊睡费。
两瓶“枪手”喷完,我在楼道里吞云吐雾待了两个多小时,烦劳巡夜保安关照我三次,怕我撬了其他房间的门。雾气散尽,我回屋就寝,打开电扇,微风吹着身上的汗毛似春天的小草拂动,痒酥酥的,感觉就像无数蟑螂在爬,开灯查看,却不见一只活的上床,于是关了电扇,又热又恼,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向同事说了解的遭遇,同事们深表同情,向我介绍了N种灭蟑的手段,我一一记下,准备日后再有遭遇用之。但我当天晚上下班后才发现,那些灭蟑的方法绝对起不到作用,因为我的那间房已经成了蟑螂的乐园,无数对蟑螂在蜜月,无数只大肚蟑螂在生产,无数小蟑螂在蹒跚学步……于是,我锁紧房门,找个理由,与房东退了房。
其实,世上的许多灾难都是从不在乎开始的。对一件小事不在乎,往往就种下了大灾大难的祸根,等到灾难发生时,再想收拾,才发现已回天无力。房间被蟑螂占领尚可以换房,但若我们的生命被不在乎带来的灾难夺走了,我们又到哪里去换?世上的事无大小,再小的事也不能不在乎。从那以后,我养成了整洁的习惯,遇到蟑螂必杀之,也就再没被蟑螂袭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