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路上，人终究还是人。唯一的不同就是，人的经历短，修道者的经历长。两者之间的那一道天堑，就被开光与否隔开。
开光了从此脱离了凡人，没有开光，红尘如水，永远都洗不干净。
在第一开光的时候，罗章给柴问剑安排在一个寂寥无声的山洞，他在山洞里面足足度过了半年之久，才聚集了足够的灵气，勉强开光。
而这一次不同的是，没有山洞，只有虚空。没有灵气，只有魔道之间爆发的碰撞元气。
灵气和元气不同的是，灵气来源于天地之间，而元气值从人体内外放于天地的一种特殊力量。两者相互并存，修真者吸纳灵气，经身体转化成元气，不用的时候储存在体内，只有在突破和战斗中才会外放出来。
柴问剑所立法典《废经》中对此有些抵触，最主要的还是灵气入体之后游走人体周天经脉，这才算是变成了元气，这一段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修为高深的也许会较为短暂，但是相对于修为低的初学之人，要一点一点的去磨合，这个时间会非常的长，就算是天才中的天才，也需要一边又一边的去试验。
当然还有一些偏门的法典，会由师长渡一口元气到弟子体内，通过意念演示给弟子看，不过这个方法非常危险，一旦元气稍微脱离了意念的操控就会爆炸，再次便会灵气。而人的体内污浊不堪，灵气为圣洁之物，两者碰到一起，弟子轻则全身瘫痪，重则当场爆体而亡。这种方式只是为了加快给弟子修行的时间，因为太过凶险，有伤天和，故而落下了一个“旁门左道”的名声。正道人士自然不屑如此。
而只要是正道人士不屑作为的都被视为魔道。
这也就有了当今修真炼气的两大别派，一边是玄门正宗的道家一派，一边是旁门左道的魔道一宗。两道势力常年争乱不休，你死我活的，就是因为各自都不承认对方法典。
魔道说正道：整天无所事事，冷冰冰的毫无人气。要知道修真炼气的都是从人开始的，不能忘了本性的善恶。
正道说魔道：整日不学无术，杀气弥漫乌烟瘴气。须知道修真求道的就该是舍本求源，不因善恶本性的痴着。
两边谁也说不过谁，打也打了这么些年，也没见分出一个高低来。魔道有魔道的能耐，正道有正道的玄奇。总之全是因为所修行的功法背道而驰。
魔道以人性还本为主，而人性无外乎贪婪，所谓的修真是追求对生命的享受，而不是整天寂寥常坐千百年；正道玄门却不以为然，都是以追求天道无为，匡扶天道，造福万民苍生，不以个人的享受为任，向往那种大圣不公的高大境界。
也正是因为两者的理论不同，所以功法方面也是大为径庭。两者间相互抵触，一旦碰到一起，就会爆发争斗，这也是为什么魔道这么些年来，持续不休的争斗由来。
但是此即，魔气道芒同时聚合在柴问剑一人体内，两者将他的身体作为新的战场，肆意争斗，将他的身体从督脉分开。脸上呈现出一边黑，一边黄，双瞳之中黑黄两色激烈碰撞。柴问剑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忍不住嘶吼长啸：“啊！”
玄苍隔着老远冷笑：“身聚魔道二气，还有命在，那可真是天理不容的异数。”
道者剑厄道人却是一脸的微笑摇头，说：“你看他脚下所踏为何物？”
玄苍冷哼：“此物神异，虽是变数，但是我若出手抢夺，这小子必死无疑。”
剑厄道人呵呵笑说：“剑是变数，你这个变数还有我这个变数就免了吧。”
玄苍忽然哈哈大笑：“我今日自然不会抢夺，你我心里都是明白人，这个异数一旦成长起来会是什么，都无法预测。也许他会成为魔道大能中一员，为了魔道一途大业，牺牲一把剑似乎很划算。”
“也许他还会是正道新的领袖之一。”剑厄道人接了下去，“也许两者都不是。日后他是魔是仙，谁也不敢确定。倒不如你我就拿他做一个赌约如何？”
玄苍沉吟说：“什么赌约？”
剑厄道人说：“赌他日后是魔还是仙。若是魔，我会在你面前自己割下脑袋来给你泄愤。若是仙，你我恩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玄苍轻笑两声说：“这法子很好。好，这赌约我玄苍今日接下了。只是还有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你我都不能左右他的选择。是魔是仙，只能在旁观看，不可参与其中。”
“这是自然。还有呢？”
“第二，赌注我要改成，日后他若成仙，我把脑袋双手奉上，他若为魔，你也要跟我一样！”说完，转身化作一束黑雾朝着北方的虚空飞速消失。
另一边的剑厄道人长叹一声，对还在生死边缘的柴问剑是不管不问，转身也去了。
只留下铸剑师拖着柴问剑，等待他度过这生死攸关的变异开光。
“一念魔执，一念道存，一夕之间，昼夜之分。”铸剑师轻念十六字，一字一顿，以神念威能穿透魔道元气，直抵柴问剑脑中识海。
“该死的！闭嘴！”魔气暴戾，忽然间道元灌顶，说的却是：“念下去！念下去！”
“哈哈，这个世界是我的！不是，你不过只是寰宇一沙，沧海一粟！你也闭嘴！傻子！只有魔鬼才能征服世界！世界不是征服的！是！不是！”
两个声音，两种性格出现在同一个身体内，这一刻柴问剑感觉自己身边忽然冒出来两个虚拟的自己，一个是魔，一个是道。魔者暴戾狂躁，道者一身清气，两者只在他感念之间。
“痴迷易失，失近红尘。孽缘啊！”铸剑师哀叹，此刻当真是谁也帮不了柴问剑了，只有靠他自己的毅力去选择。
一念魔，一念道。
一念之间的他自己，在魔道之间听着常人无法忍受的诱惑。这诱惑有长生，有美女，有名利，有清心寡欲，有称王大业，有淡泊名利……一个接一个的声音，有道有魔，却偏偏少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是什么？
柴问剑一遍一遍的问，问着问着，他又开始迷茫了，眼前浮现出一幅幼时的画面。画面中有一个人，背对他的视线，语声轻飘：“你知道为师为什么给你取法号问剑吗？”
“弟子不知。”
“问题的本身就是问题，同样剑的本身也就是剑。人是魔，剑亦魔，人是道，剑亦道。不因外变而变，不因变化而变化。你也就是你……”
“我就是我……我就是我……”柴问剑默默的念着念着，忽然间，眼前一亮，哈哈大笑：“我就是我！非魔非道，亦魔亦道，既然是我，何必无我？哈哈哈！”
一声狂笑，柴问剑一念存我，魔道二气顿时化作阴阳二气，一时左阴右阳，一时右阴左阳，阴阳循环化太极，在柴问剑眉间印堂一闪，顿时又尽数收敛入脑。
就在阴阳二气入脑的一刹那，柴问剑头顶华光昙花一现。
开光初现！
柴问剑心存一念，非魔非道，是魔道中间的自己，又是似魔似道，化太极，变阴阳，魔道元气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在体内形成一股新的诡异元气。
“非魔非道，似魔似道的新元气？”柴问剑内视中，遇铸剑师残念问他：“敢问前辈，可曾见过这种元气？”
“没有。而且据我所了解，以前也绝对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也许你是开天辟地一来的第一个。”
柴问剑自嘲说：“前无古人之为，好歹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说起来，你现在的成就可当真是前无古人。很久以前，魔宗以升入修罗为目标，而玄门自然就是升入天庭为目标。不但人间魔道相争，超越人间的修罗和天庭也是如此。故而就算到了巅峰，魔道也是不相容的两股势力。如今你心存有我，魔道双修，日后的路却也是艰险万分，你要做好准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不绝我，我敬天，天若绝我，逆天何妨？”柴问剑抬头望天，临暮的东边已经有了一丝幽暗。
“又过了一天了……哎，快点回家吧。”柴问剑一动念，脚下魔歌屠神迎风化光，穿过万层云雾，飞向那幽暗的东方。
很快，柴问剑出了大山地域，在云端大老远就看见一座城镇着落在北方的一条河流边上。
“应该是那里了。”柴问剑心念电转，御使魔歌屠神俯冲落下去：“我记得小时候师父一把火烧了我的家，将父母火葬。走的时候还记得不远处就有一条大河。”
为了不惊扰凡人，柴问剑选择了一个荒无人烟的空旷地方落地。
回到老家，柴问剑莫名感伤，默默一人朝着大河走过去，没有说话，此时思绪万千，想到了师父想到了父母，也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声音。
走的时候才不过六岁，十五年后再回来，人还是当年的人，只是变大了，长高了，就好像事物也变了。但，人会变还是人，物变了还是当年的物吗？
柴问剑黯然伤神，这一动念，一伤神，体内阴阳失衡，魔气增长，道元消弭，浑身如掉进了一座冰城之中，刺骨的冷，瞬间把人刺激过来。
“唔……怎么回事？”
柴问剑记得落地的时候明明收敛了修为，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怎么体内还会有魔长道消的情况？
“你动了念，《废经》主张念念不息，你见昔伤了神，生出魔念，导致体内阴阳二气失衡。”
柴问剑思虑片刻说：“看来以后不能被自己的情绪操控着，不然会有阴阳失衡，爆体身亡的危机。”
“是的。”铸剑师又说：“正好在这红尘之中历练一番，只有完美的操控自我，你体内的魔气道元才能平衡。”
“道祖老子曾说，无级变化，一而二，二而三，三化万物，说到底我所修行的还是道家。你说是不是？”
铸剑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片刻才说：“这话也有七分道理。所谓魔亦有道，道法三千皆是道，道法三万亦是法。千变万化的修炼说到底都是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非常好，至少你已经选择了以后该走的路。不会再迷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