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苏易感觉自己手里的书卷,是冷的。
尽管天气渐凉,但还不至于让苏易有如此强烈的感受。这情景,让他不禁想起了当年苏言生对他的教诲。
数年前,天清道正殿。
“易儿,今天是你该正是接手门中要务的时候了。”苏言生一袭素袍,淡淡道,“你是我的大弟子,懂得大道理,有些事,托付给你我才能放心”
“师父还很年轻呢,徒儿怎能当此职?”苏易看着苏言生,眼神中有些不解。
“易儿,从小到大,你跟我修行了多少天你可曾记得?”苏言生问道。
苏易答道:“自是,一十二年又二百零八天整,徒儿时刻记得。”
“大错特错!”苏言生倏地声音放高,道:“你虽跟我许久,但从未行过修行之事,更别提踏入道门。”
“是徒儿资质愚钝,气海不通?”
“你说的有一半对,气海不通,是断断无法进行像为师一样的修行之路的。”苏言生道。
一本书被苏言生从袖中取了出来,封皮灰白,但却有耀人之意。
“这本书,名叫‘夜雨’,是连为师都未参透的典籍,其秘,对内对外,不可言说。”
苏易接过,翻开后,却发现其中都是古怪的上古铭文,他甚至连除了封皮外的所有字都不认得。
“徒儿读不懂。”苏易道。
“你才初看一眼,怎就下得如此结论?”苏言生回道。
“那徒儿就多看几天,几月,几年,有了消息再跟师父说。”
“好。”苏言生看着徒弟离开,眉眼间有着一刹那的黯然,随即又回到了似水深潭的平静。
如今坐在客房的苏易,终于感觉到了《夜雨》的不同,感觉到了,这本连师父都没读懂的书,他现在就要揭开谜底。
“可惜师父看不到了。”苏易叹了口气。
说罢,他翻开了书页。
不出所料,那从前上古的铭文早已消失无踪,余下的就是简单的几幅图画,或是云海龙腾飞、亦有虎蛟断山河,等等上古奇景,神韵俱备。
令苏易驻目的,是在书中部的一幅赤衣仙女的画像,这位仙子站在上古大神“羲”的身边,双目睽睽,似有焚天地之神韵。
不知为何,苏易看到这画像,仿佛真的就是在眼前发生一般,切真的感受到了那画中仙子的威严,听懂了她口中晦涩难懂的古语。
“那似乎是一句咒语。”苏易道。
他尝试着解读这句话,却无法用现在的语言模仿出来,只能照着那仙子的发音读着。
不知不觉,数个时辰过去了。
突然,一道密令隔空传来,打断了苏易的思考。
是来自天清道长老台的密令,在代掌门外出之时,长老台便是门内最高的机关。而标志着每个天清弟子的命环,也被锁在长老台的内阁中。
“掌门启,门下弟子苏显命环碎裂,疑是被人击碎信物或是遇难,还请掌门速速回门,停止朝比,三位法天境界长老正在日夜兼程前往洛水城外接应你。欧阳思敬上。”
苏易打了一个冷颤,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师弟,现在居然生死不知。
“翎星道,开始动手了么。”苏易攥紧了拳,再也无法保持他平时的镇静。
转眼之间,苏易就已经来到了翎星道的山门之下。
已是国教的翎星道门,其气势恢宏,苏易却真的是第一次见,如此看来,云渺宫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兄深夜造访,不知为何事?”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一个身影掠过,正是翎星道大弟子,周夙。
“本已定好十年之约,现在贵教先行动手,似乎有些不妥吧。”苏易强忍着呼之欲出的怒火,看着周夙疑惑的神情。
“动手?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门中有什么要对天清不利的消息,”周夙道,“我周夙出口,绝无虚言。”
“那我师弟如今生死不知,是在你翎星道的地界上,又如何解释?”苏易道。
周夙眉头一皱,“你的师弟?”
还没等苏易反应过来,就听得沙沙响声,林中踏枝飞来一人,是云渺宫主祝茗歌。
“苏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祝茗歌看着苏易,眼中满是担心。
苏易淡淡道:“好,茗歌小姐你来说,我的师弟苏显,身负天纵之才,怎么会在这座小小的洛水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到如今,连命环都碎了?”
祝茗歌一脸吃惊,看向周夙,然后回道:“此事我并不知,师兄他这几天在门中修行,更不能有所了解了。”
苏易笑了,他是明日的一门之主,日常的沉稳性格注定了他不会有太多的神情变化,但今天,他却笑得十分诡异。
“口说无凭,你们若是拿不出证据,那,我只好挨个到翎星道观中查看了。”苏易缓缓道。
“大胆!”周夙的神色也变得凌厉起来,“我们就算有约在先,但也不容你如此放肆,要记住,这里是洛水城,这里是翎星道的重地,你毫无修为,又在此逞什么口舌之能?”
祝茗歌走到苏易身旁,“苏易,你还是为自己着想,别鲁莽行事。”
苏易记得,苏言生在他临去的几年,为他留下的除了那本《夜雨》,也就只有那三道剑符了。
这三道剑符被分装在信封中,夹在《夜雨》卷中,作为苏言生留给苏易的底牌,也是天清道外,苏言生对苏易个人的偏心。
没有人知道这是苏言生的手笔,还是他从何得来。
“噌。”周夙手中的剑散发着淡青色的光彩,“苏易,你再不离去,休怪我不守前约。”
周夙作为无彩门下的大弟子,一身法天境强横修为,想要动手斩杀苏易,简直是眨眼之事。
“师兄,你…”祝茗歌自知劝不动周夙,也再不好出口。
“第一封,有法天大成的水准。”苏易喃喃道。
“什么第一封?”周夙看着苏易自言自语,不禁愈加疑惑起来。
然后,周夙终于看见了苏易手中用双指夹着的信封,终于感受到了那其中恐怖的波动,来自于逝去的天清道传奇,苏言生的威压。
他感受到这股力量还停留在法天境界,但却足以荡平眼前的山门,击伤,甚至灭杀自己和师妹祝茗歌。
“他说‘天清并非无人’…我果然当时没有出手是正确的选择。”祝茗歌心中暗想着,然后身子缓缓向后挪去。
“苏易,你要想好,要是师父和长老们出手,你断无再回去的可能。”周夙依旧在威胁着苏易。
“我已经厌倦了再做一个普通人了,像几年前我跟师父说的,若是真能修行,谁又会甘于平庸,甘于把自己的门派藏在山中?”苏易执信而立,眉眼间再无冷静,只余肃杀。
然后,他撕开了信,第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