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妞妞，你们来了，快点进来。”蒋若兰穿着红色的高领毛衣，披着一条素色披肩，脸上化了淡妆，她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得益于这几年的保养，人显得比较年轻，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贵气。
她笑容满面地将儿子和孙女迎进门，就当叶如心不存在一样。
林子安知道母亲对如心有意见，所以一有机会，他就会在她面前夸赞如心，他笑着道，“妈，如心前几天看中一条裙子，觉得适合你，她特地买了送给你，你要不要试试看？”
蒋若兰瞥了一眼拧着蔬菜水果的叶如心，不冷不热地说道，“怎么又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不是没有钱，缺什么，我自己会买。”
叶如心脸上笑容依旧，温声道，“妈，那条裙子设计优雅大方，能够凸显出您的气质，我逛街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它，觉得只有您才能穿出那种感觉。”
“妈，如心一片好意，你就试一试吧，也让我们欣赏一下。”林子安将其中一个袋子递到蒋若兰面前。
“奶奶，您就试一试吧，我也想看！”妞妞扑到她怀里，抱着她撒娇，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充满了期待。
蒋若兰虽然希望叶如心生一个男孩，但是并不代表她不喜欢妞妞，相反，她很喜欢聪明懂事的妞妞，面对孩子纯真的眼睛，她不忍心拒绝，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既然你们父女都这么说，那我就试一试好了。”
她提着衣服进卧室，林子安转头，略带歉意地望着叶如心，叶如心冲着他无声地笑了笑，拧着东西进了厨房。
叶如心只给她买了两次衣服，第一次是在妞妞三岁的时候，蒋若兰对叶如心的态度已经冷淡，她指责叶如心没有品位，买回的衣服就像地摊货，根本没办法穿出去见人。第二次，就是这一次。
蒋若兰从袋子里面取出裙子，上面的吊牌还没有拆，五位数的价目，是香奈儿新上市的秋冬装，这么贵的衣服，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多买，只有那么两三件，为了撑场面。
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换好衣服，站在穿衣镜面前，看着镜子里面的女人，优雅，大方，确实如叶如心所说，很适合她。
不光她自己觉得好，林子安和妞妞也齐声赞好，叶如心勾唇浅笑，“妈，很漂亮，真的很适合你。”
蒋若兰冷淡地哼了一声，“买这么贵的衣服，用的还不是子安的钱，你没有赚一分钱，还大手大脚的花钱，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叶如心手指握了握，脸色微变，勉强维持着笑容。
林子安脸色瞬间难看，沉声道，“妈，我和如心是夫妻，什么我的她的，我们本来就是一体，不应该分彼此。再则说，如心也没有乱花钱，她自己穿的用的，都很节省，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我跟妞妞身上，她对你也从来没有吝啬过，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让人寒心的话。”
他从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就算是母亲以前当着他的面为难如心，他也没有指责过她，而是背地里劝说母亲，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不希望自己的最爱的老婆被自己尊敬的母亲这么刁难。
蒋若兰没有料到儿子会正面挑战自己的权威，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了两下，怒道，“都说娶了老婆忘了娘，这话果然没错，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不孝的东西！”
“妈，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林子安额头青筋直跳，情绪激动，似乎打算将这些年积攒的不平都要爆发出来，叶如心连忙拉住他的手臂，低声道，“老公，你冷静一点，别说了。”
林子安按了按她的手背，“不，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就让我说完。妈，你自己想想，如心难道对你不好吗？听说你想吃什么东西，她跑了好几个菜市场买来材料为你做，然后给你送到家门口。你阑尾炎手术住院，她天天守在医院照顾你。你胃不好，她在家里研究了一个多月，写了一份食疗菜谱交给保姆，让保姆照着菜谱做，养好了你的胃病。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你就看不到她的好呢？”
蒋若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林子安，恼羞成怒地说道，“在我眼里，千好万好，也比不上一个孙子重要！”
她怒哼一声，抛下脸色铁青的林子安和面色微白的叶如心，以及快要哭出来的小妞妞，回到自己房间。
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任何人敲门，她都不应。
林子安一家三口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面，心情都不好。
叶如心勉强笑了笑，“老公，还是让妈一个人静一静吧，我去准备午饭了。”
林子安脸色稍微缓和，“我帮你吧。”
“不用了，你陪妞妞吧。”叶如心弯腰揉了揉妞妞的头发，柔声道，“妞妞，跟爹地在客厅玩一会儿，妈咪去厨房做饭了。”
“好。”妞妞乖巧地点了点头。
叶如心走进厨房，将厨房门关上，一直忍耐着的眼泪缓缓涌出了眼眶。
林子安抱着女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目光一直徘徊在厨房那边，深邃的眼眸里隐藏着几分心疼。
妞妞窝在他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道，“爹地，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林子安微微一怔，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儿，她将小脑袋埋在他胸前，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似乎很紧张，很害怕。
他心里一酸，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怎么会呢，奶奶最喜欢的就是妞妞了。”
“可是奶奶说，她想要一个孙子，”妞妞抬起头望着他，嘟着嘴巴说道，“奶奶喜欢男孩，我要是男孩就好了。”
林子安哑口无言，以前，母亲还顾忌着孩子，不会当着孩子的面说出那种话，今天她说的话，不光伤害到了自己和如心，还伤害到了妞妞。
他心里一疼，将女儿拥在怀里，柔声道，“妞妞，不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奶奶都一样爱你，奶奶刚才是被爹地气糊涂了，所以才说出那种话，说到底，是爹地不对，你能原谅爹地吗？”
他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转移了妞妞的注意力，她的负面情绪果然消减了许多，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甜甜地笑，“我原谅爹地了。”
“妞妞真乖。”林子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午饭做好了，林子安敲了敲主卧房门，“妈，吃饭了，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菜。”
半晌，没有人应答。
林子安又敲了敲，声音略微提高，“妈，吃饭了。”
蒋若兰恼怒的声音传来，“不吃，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林子安在门口站了片刻，手指握了握，转身回到饭厅。
叶如心端着一碗汤从厨房出来，妞妞坐在属于她的小椅子上，小脸上带着不安的神情，“爹地，奶奶还在生气吗？”
林子安笑了笑，“没有，奶奶累了，不想出门，爹地给奶奶送进去，你跟妈咪先吃。”
妞妞糯糯的“哦”了一声。
林子安用备用钥匙打开了主卧的房门，蒋若兰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他将饭菜放在床头，坐到床边，低声道，“妈，妞妞刚才问我，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她还说，奶奶喜欢男孩，我要是男孩就好了。”
蒋若兰身体一僵，其实在妞妞面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只不过她死要面子，就算是自己的错，也不愿意承认。
“妈，你没有看到她忐忑不安的样子……说真的，我看着很难受……妞妞是大孩子了，她听得懂那些话。”林子安声音有点沙哑。
蒋若兰一言不发，僵硬地维持着侧卧的姿势。
林子安缓缓道，“妈，我知道你一个人打理酒楼，很辛苦，我们没有帮上什么忙，是我们的不对。其实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只要请一个职业经理人帮你打理酒楼，你就可以轻松下来了。”
蒋若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酒楼总归是我们家的产业，需要我们家的人来继承！”
林子安薄唇微抿，沉声道，“妈，妞妞同样可以继承酒楼，你看看她，这么聪明懂事，她哪里比男孩子差？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重男轻女呢？你作为女性，不是同样将酒楼打理得很好吗？”蒋若兰声音抬高，“正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我明白，要做一个女强人有多么困难，妞妞是很乖巧聪明，但是我并不觉得她能继承家业，她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不想给我生一个孙子，是不是？”
林子安脸色很难看，咬着牙道，“妈，当年如心生妞妞难产，她差点没命，你在产房外面是怎么说的？你说，希望各路菩萨保佑如心母子平安，你还说，我们要一个孩子就足够了，以后再也不让如心生了。这些话可能你都忘了，但是我没有忘！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我差点就失去了我最爱的女人！妈，不再要孩子这个决定，是我做出来的，你如果要怪，就怪我，请你以后不要再为难如心。”
蒋若兰愣了愣，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在房间里回荡，好在房子隔音较好，远在饭厅默默吃饭的叶如心母女并没有听到。
林子安无声地叹了口气，抽了纸巾递给她，“妈，孙子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要放弃家庭的和谐，要放弃你最疼爱的孙女？”
蒋若兰心情复杂极了，一方面，她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心酸，儿子儿媳都不能理解她的苦楚。
她夺过儿子手中的纸巾，胡乱擦拭着眼泪，难受地说道，“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你们打下一份基业。你跟如心不愿意继承家业就算了，我还能撑几年，但是，总不能到了第三代还是没人继承吧。”
“妈，你看，我们又回到原点了，如果你愿意让妞妞继承，这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林子安抚了抚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声音温和，“妈，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是不是酒楼发生了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