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抽烟，但酒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
想来我后来面对女性所有的自信都源于楚儿，而正是因为酒，才使我和楚儿的一切有了可能。
夜行火车的车窗外总是引人遐想，盯着路边城镇的灯光与车内灯光重叠出来的映像，脑子里不断浮现这些模糊的脸庞：楚儿、姚佳、小夜……还有我的好兄弟萧祁、小克、薛挺、……三年了，我就要再见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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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学习从来就没好过，那是我脑袋笨，尤其逻辑思维能力奇差，小学时唯一受过老师表扬的就是作文，那还是看郑渊洁童话的功劳，现在我可以跟我小学老师坦白了，其实我那点东西都是向郑渊洁童话的“致敬”之作，所谓“致敬”，嘿，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当然这招从中学开始就行不通了，我的学习于是正式进入一个“一无是处”的时代。不过学习是差，但我还算是比较听话的娃娃。我读初中那会，街上游荡着很多闲散人员，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街娃”，这些人一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游戏厅、旱冰场、录像厅、台球室，而我这样的“乖娃娃”最怕的就是这些人放学时等在学校门口劫财了，所以每天放学一般都是几个同学一起出去，或者跟在某位老师的后面出去。我们出校门时总是习惯性地看看有没有嘴里叼着支烟、半眯着眼睛（似乎这样显得很酷）、斜靠在墙上或树上的小青年。我运气还好，只被他们拦住过一次，当时可把我吓坏了，身上仅有的三元钱（本来准备去买本新出的《七龙珠》的）全被他们洗白了，不过还好没有遭受皮肉之苦。
而楚儿第一次让我刮目相看就是因为遇到两个街娃的那次。刚进学校我就注意到楚儿了，她算不上我们班最漂亮的，但那时我喜欢看漫画，我一来就发现楚儿的形象和个性都非常“漫画”，而且她的皮肤很白，小腿和手指都很匀称而纤细，所以我一直对她有种特别的好感，但说不上是不是暗恋，我发育晚，应该是一种单纯的对漂亮女同学的好感而已吧。楚儿几乎每天都和姚佳一起回家。姚佳是公认的本班第一美女（可是我还是觉得楚儿好看），当时校外一个小街娃看上了姚佳，每天在校外等她，可是每次她都和楚儿一起进出学校，这小街娃没机会接近。
终于有一次，小街娃估计是逼不住了吧，叫了个兄弟一起来，后来在校门外把姚佳和楚儿拦住了。我和萧祁正好看到了，于是就跟在后面。为首的小街娃正吊儿郎当地跟姚佳说话，不过还没动手动脚。
顺便说下萧祁这个人，我自从那次被洗白后回家总是叫上萧祁（祁连山下长大的，后来爸妈工作的关系转校到了南方，这家伙块头大，而且据说有些“道上的弟兄”，他总是说，“跟着祁哥超（混的意思），不会挨飞刀”。），祁哥（就这么叫吧，反正他比我大，不吃亏）暗恋姚佳的事，全班只有老师不知道。他这个绝对可以称为恋了，因为他发育早，才初二而已，男人比男娃娃多的那点花花草草基本上该长的都长了，每次小便时还总是躲着不让我们看，后来关于祁哥小便工具的传闻在男生之间相当盛行：嘉兴娃说祁哥的小弟巍为壮观，平时都比我们有状况时还要大，由于这个传闻我们争相取笑祁哥为“大JJ”（请注意取笑这个词，很奇怪当时对于大JJ，我们真的是会有取笑的念头，可能就因为跟我们大多数人不同吧，证明我们初二时还曾经无知地纯洁过）；但另据刘智娃的说法，祁哥的JJ比我们的还小，而且是透明的！！当然后来终于真相大白，到底怎么样后面再说吧。
自己暗恋的对象被小街娃骚扰，祁哥怎能坐视不管。我们跟了过去，这时为首的街娃正在发话，很显然他同时也在装酷，昨天我看他还没戴墨镜，今天不仅戴了墨镜，嘴里还叼了根牙签。祁哥边骑边跟我说：
“这种虚张声势的小街娃以后遇到不要怕他，他要敢冒皮皮（就是嚣张）你就说我大哥的名字”
“哪个大哥”
“东街小霸王徐闯啊，你就说闯哥，我们是结拜弟兄”
“好嘛。”闯哥我晓得，是个角色，大概20岁，砍人出名的，右手小臂上有个闯字，他跟我们小学班花耍过，据说两个人还睡过，后来那个班花初中开始就不长个了，祁哥说就是因为跟闯哥睡过的缘故，当时我就相信，女娃娃跟男的睡了就不会长高了。
我们离他们只有10来米了，祁哥说：
“要到了，你就在这等到，看老子去收拾他娃。”
我当时遵命了，虽然我也很担心楚儿，但是我真的很怕，对当时的我来说，“街娃”是仅次于闯哥这类人的第二吊的角色了。
然后祁哥就过去了，这时我才看清小街娃旁边一个大娃娃，估计16、7岁吧，嘴里在玩刀片，就是录像里那种把刀片在舌头上翻来翻去就是割不了舌头那种，那是杀手干的事啊，我打赌祁哥也看到了。该不会遇到狠角色了吧，我不禁为祁哥他们捏了把汗。
祁哥走到他们面前，两个街娃吊着脖子眯着眼看了祁哥一眼，好像看到了空气，然后大街娃抄起手继续玩刀片，小街娃继续一边扮酷一边跟姚佳说话：“我话是说在这儿了，今天老子一句脏话都没说，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今天不依老子你们是走不脱的了！”。这时两个女生看到祁哥来了，有那么一刹那，姚佳脸上似乎流露出了一种看到有人“驾着五彩祥云”来的解脱感，但马上又恢复了刚才的焦虑和不安，还是楚儿反应快，对萧祁说“哥，你咋现在才来哦，蒋老师呢？”。祁哥也不是一介武夫，马上接过话来：
“哦，他在后头打气，我主要刚才碰到闯哥，跟他说了点事耽搁了，这是你以前同学嗦？说话有点冲哦。”说完斜了小街娃一眼。
听到“闯哥”，小街娃似乎有些反应，转过来对萧祁说：
“这位师兄不像这的学生嘛，哪混的哦？”
“跟东街闯哥混的，混得蹩（差劲的意思）。兄弟是妹妹以前的同学嗦，啥事不好商量哦？”
“鬼扯！哪个跟他是同学，认都认不到的，非要佳佳跟他们去茶铺子看录像。”，楚儿的突然发话了一下改变了事情发展的轨道。萧祁看了一眼姚佳，姚佳微低着头与他对视了一下，我敢肯定这一眼一定给了祁哥无比的力量，我感到他的小宇宙似乎开始燃烧了。
“原来这样的嗦，这位兄弟，都是道上混的，闯哥的人劝你还是不要惹”，萧祁走到小街娃身前，指着他的胸口说，同时打手势让两个女生退后。两个人这一比，小街娃个子比他小很多，比姚佳她们还矮半头，在萧祁居高临下的气势下，其形象只能用“猥琐，非常猥琐”来形容，但这家伙嘴还是硬的，虽然明显底气不足了：
“你要啷个嘛，老子们也不是好惹的……”
“啷个，你各人晓得，趁早爬远些，不然见一次打一次！楚儿，你跟佳佳快回去了。”
“妈的X哪个敢走！”那个玩刀片的终于开腔了，而且话音未落一脚已经踹在了萧祁小腹上，萧祁虽然跟我们比块头大，但跟这个人比还是个初中生而已，他疼得捂住肚子，身子一下弯了下去。“虾子，没看到老子在这嗦，还敢在老子面前冒皮皮，拿徐闯来吓老子们，你娃给老子记到，职高的刘强，有脾气就喊徐闯来学校找我。”我们这个小城只有那一所职高，这个职高唯一出名的就是晃晃（不务正业的小青年，意思基本同街娃）出得多，对了，徐闯以前好像也是从这个学校退学的。
这下萧祁也被打了，我感到六神无主，整个人呆在那边不能动弹，心跳却比平时快了两倍。而这时身边不知不觉已围起了一圈人，大多是学生和附近摆摊的，但当然不用指望这些人能做除了看热闹以外的事情。两个女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吓住了，尤其是姚佳，脸都白了，而我看在眼里，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期待蒋老师真的在后面打气，马上就能来。
现在知道手机的好处了，当时要是有手机，随便打个电话找蒋老师或者闯哥就好了，或者再不行还可以报警。
刘强左手拎住萧祁的衣领把他拖了起来，然后一边用右手拿出刀片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划来划去，一边说“你娃娃以后不要那么嚣张，少管点闲事，不然……”他用刀片在萧祁衣服上划了一道口子，“下次就不是划衣服了！三娃，少废话了，把那女子拖起走三。”
那个被叫做三娃的小街娃显然也是没真正见过什么场面的，他也被吓着了，刘强的话把他从恍惚中叫了回来，他向姚佳走过去时似乎还没完全缓过神来，说话都是抖的，就好像是他被打了，“走，走三，晓得老子们不好惹了哇”，说完把手扶在姚佳的自行车把手上，正要拖。
“拖啥子拖，我们绝对不会跟你们走的！佳佳，不要怕。”说话的又是楚儿，声音清脆而坚定，楚儿的勇气让我生平第一次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但是这样的形势下我却更加为她担心了。不出所料，当我还在感叹楚儿勇气的时候就听到响亮的一声“啪”，还没回过神，楚儿便重重地挨了刘强一个耳光，她漫画般洁白可爱的脸颊上立即印上了一道肮脏的大红手印，姚佳吓得“啊”了一声，楚儿疼得一下捂住了脸，不说话了，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有多疼。
而我此时完全被吓坏了。是的，那是我喜欢的女生，现在被一个无赖打了，她很疼，她身处困境，她面临威胁，她正需要帮助，而我，这个喜欢她的人心中却完全被“恐惧”占据了，是的，没有愤怒，也没有所谓的热血迸发，有的只是恐惧，那时的我实实在在是个窝囊废，一个吓木了的瓜娃娃……
“瓜X，快去喊人，瓜站在哪儿干啥！”瘫在地上的萧祁的一声叫喊让我恢复了理智，人在呆掉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指令就会机械地去执行，于是我什么也没想（当然也基本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脑子里就两个字“找人，找人，找人”，我转过车头准备往回骑，刚转过身听到萧祁的一身惨叫，这次不知道又被踢中哪里了，我也顾不过来了，挤开周围龌龊的围观者就往回骑，结果一头撞上个什么东西，摔倒在地。
“找人，找人，……”在这个指令下我好像也没觉得痛，爬起来就又要骑上车去找人。
“慢点慢点，你咋象个打慌的兔一样哦，前头出啥子事了哦？”
我抬头一看，谢天谢地，救星来了，我撞到的是二班班主任老胡，旁边还有他儿子。老胡40多岁，教物理的，但是块头比教体育的蒋老师还要大，就是有些胖。他儿子是初三的，校篮球队打后卫的，技术型，不是特别高的那种人，但白白净净挺帅气，很多低年级小女生崇拜他，据我所知我们班就有好几个。
“胡老师，是，是萧，萧祁，林楚……”我话也说不利落了。
“萧祁？林楚？他们啷个了？”
“有两个街娃把姚佳她们拦到了，萧祁和林楚还挨打了。”我缓过神来接着说。
“啥子？走，我们去看下！”说完老胡推上我的车，带着我们走了过去。老胡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进去。这时刘强正在扯姚佳的衣服，抱着姚佳，萧祁瘫在地上，一脸是血。老胡的儿子胡杨连忙过去扶住萧祁，老胡则大喊一声：
“干啥子！把女娃娃放开！”
刘强听到喊声转过头来一看，他的眼神和老胡的对视了大概有一秒钟，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连忙放开姚佳拉起三娃，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还没等老胡反应过来，两个街娃已经跑出几十米远了。刚才还那么嚣张凶悍的刘强突然象老鼠见了猫一样逃走了，让所有人包括围观的看客都有些意外，人们慢慢散去了。我也愣了好一阵，心想幸好遇到老胡，就算遇到蒋老师也不会收拾地这么快啊，那个刘强到底怕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