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啊狗六父子三人拔了几担木薯挑回来，等侯在家门口的三个小娃就急促喊开了，说麻粗佬要卖猪。黄六婆也是坐在门口。啊狗六听说麻粗佬要卖猪，拿了水烟桶蹲在墙边还没点火：“这猪还不到一个月，粗佬怎么要卖了呢？又有吃的喂它怎么不养大点再卖？”
随后又问三个孙子：“他有没有说多少钱卖？”三个小娃连连说没有，只是挺着急地又是看爷爷又是看他们爸爸十二，生怕那猪就要给卖走了。
黄六婆听出他有想买猪的意思，皱着嘴巴道：“不要买！看他怎么卖得出去…”想了想，觉得麻粗佬应该是能卖得掉的，又改口道：“看他能卖多少钱，一定很便宜！”说得语气很重，似乎和麻粗佬有仇一样，不过除了自己家人，她看谁都当仇人。没有谁知道原因，或许别人在哪些细节上讨她不高兴却不知道吧。十二也看出他老父对麻粗佬的猪仔有意思，不过他知道自家应该买不成，一他了解啊狗六的性格，出的价钱肯定要比镇上市价低，而且会低很多，很多，麻粗当然不会愿意；二是他弟弟十三会不会让它长大还是问题，故此冷笑道：“不用想啦，买回来都不够十三一棍霹死的！”
“又不见他霹死你？”十二的话惹啊狗六大怒，他是想要这头猪的。十二被凶了，站在那里咧嘴冷笑，他是确定他老父捡不到这个便宜的。
麻粗佬正坐在家门口，干活时他可能心情还平静些，现在没有下地，村静得可怕，望了望旁边的任何地方，都浮现他妻儿的景象，越想越悲伤。屋后小猪叫喊得让他心烦恼闷。一声比一声大。这时候啊狗六父子三人过来了，还有他那三个孙子。
“粗佬，听说你要把你那猪仔卖了？”啊狗六走来即问。
看到麻粗佬摊坐在门口，十二咧开嘴在那里笑，但不敢太明显。
麻粗佬一下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这么快知道他要卖猪的，按说张八婶不会没事专程跑去告诉啊狗六家的。回了回刚才忧郁的神，收回两根瘫痪似的腿，坐正了道：“是！”。
“打算卖多少钱？乡里乡亲的，要不然卖给我！？”啊狗六说。
三个小孩子眼巴巴望着麻粗佬。
麻粗佬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这猪转卖给自村这几户人，肠八，竹耙七是不会再养猪的，他们没那闲情；白毛公更不用说，穷得家里几乎就剩堆在墙边的木柴；啊狗六他也没有想过，别说这啊狗六出了名的扣门，就是按价给他，那十三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养猪？故此麻粗佬从没想过要将猪卖给谁家，到不是担心价钱太低。
不过这啊狗六有意要买，他还是有些疙瘩的。
“多少钱我也不是很清楚，镇上能卖多少钱就多少钱了。”麻粗佬说。
啊狗六跨步到麻粗佬身旁蹲着，其他人就在他们对面站。小猪在圈里无聊至极，喊叫不已。听到猪叫声，啊狗六似乎巴不得立即将猪抱回自己家去。
“哎呀，大家老乡嘛！反正你也要卖了，不如就卖给我，何必走这么远的路去镇上。再说这一头猪仔也卖不了什么钱，不过是换几斤猪油，图不了什么。”啊狗六在那涛涛不绝地讲，也没具体说给多少钱。麻粗佬知道他在为砍价费口舌。不过他是不会卖给啊狗六的，因为他知道，卖给他得不到什么钱，而且也是要到镇上买点油盐，犯不着溅卖给他。
“这样吧，反正也不值什么钱，我送半筐芋头给你，你看怎么样？”啊狗六说。
麻粗佬眼一睁，胸口给一小股气堵着，稍许才消了，瞥了眼啊狗六，咬了咬牙根很不想再搭理地说：“算了，一头猪养大也赚不了什么，没必要养它，我拿去镇上卖就行了！”
啊狗六急了，他是真想要麻粗佬那猪仔，不过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以其说很想买那猪来养，不如说是想贪得它，想捡个便宜。啊狗六看了看他大儿子十二，欲多个人帮说话，却见他咧着嘴冲自己笑，一副嘲讽的样，自己脸色都变了。
“哎呀，老乡嘛，卖给别人干什么？又不值钱的，你不养，不如给我养了，养大了也不一定卖，到时候杀了大家可以分点肉吃。”啊狗六道。
“算了，我还是拿去镇上卖得了！”麻粗佬不想与他多说。
啊狗六知道自己送半框芋头换一头猪仔这是在占便宜，若能成功还是很大一个便宜，但麻粗佬却不念老乡“情义”给这个便宜他。
“算了，多少就多少了，我们去看看猪。”啊狗六说着便站了起来，知道半框芋头是换不得那猪的，也准备加点价，加多少先看一眼那猪再说。
麻粗佬仍坐在那里，他是不愿意跟这啊狗六谈卖猪的，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卖它。见啊狗六站那赖磨嘴，不情愿地起身与他走去猪圈。
“杀千刀的！不就说你两声吗？跟我翻什么脸？”猪圈里，小猪望着外头叫骂，它骂的是鸡鸭鹅等，没人来跟它说话，让它烦闷得慌。随后走到另一边木栏边冲外面又叫骂道：“你们不就人吗？我不就是猪吗？站得高拽什么拽？”然后无奈叹道：“卟你个屁的！老给抓，你们行！你们真行！”。然后又嚷嚷着喊无聊，突然来了一帮人，四面八方的，着实吓了一跳。
麻粗佬等来到猪圈，散在猪圈四边看着猪。
见一帮人在围它，尤其是那三个小个子人，又怕又不满，觉得它们不会进来，看看左边的骂骂，看看右边的又喊喊。要不是他们，它在外面玩得不知有多放心呢！
“看什么看，怂样！”小猪瞪着正指它喜乐的三个小孩叫道。
见小猪在叫，啊狗六问麻粗佬：“中午没喂它吗？”
“喂了！”麻粗佬道。
“那怎么还在叫饿！”啊狗六一边说一边望着那猪，越望越喜爱，此时真有一种跨进栏去就抱走的冲动，不过这会儿立即就控制了心欲，认认真真地观详着小猪，欲挑点毛病，好砍价。鼻粗短，臀高宽，皮亮泽，除了喜爱，还真挑不出什么问题。
“看你丫看！”小猪走近几步啊狗六，蹑蹑骂道。
啊狗六实在舍不得这样一头猪给卖给别人，说：“卖给我吧，我送你半框芋头外，我的牛给你用两次。”
麻粗佬一听，火了，他一直以来都不曾需要过他的牛，跟他来看猪，本以为也不会砍价了，没想到狗改天不了****。就是常年不卖猪了，但想都可以想得到猪价不会贱到如此程度。
“我说说而已，这猪不一定卖！”麻粗佬窝着火说。
“哎呀，大家老乡嘛，卖给别人不如卖给自己人啊。用两次牛都可以抵大半簸箕芋头了。”啊狗六一边说一边算，有点后悔说两次，一次最好，不行再往上抬！
“猪我自己还要养，不卖了！”麻粗佬道，心里火越窝越大，他不想与这人再继续谈下去。盯着在咕呓咕呓吵不停的小猪，真有点想进去一脚踹它。
“唧唧歪歪，唧唧歪歪，没一句听地懂！”小猪仍在瞪着圈外的人嚷嚷，它真是无聊了，确实是那个憋闷得不得了。
麻粗佬转身欲回去，这猪叫得他心躁，再加上这不要脸面的啊狗六。
见麻粗佬欲走，啊狗六急了，慌忙拦住他。三个小孩眼巴巴望着他俩，生怕小猪买不到。
啊狗六说道：“你说要多少钱？老乡嘛你总不能按市价一分不少吧。”
“我都说了我只是说说而已，还没确定卖！”麻粗佬语气有些重了。
这话是真心的，和张八婶说完话回来就没打算要卖了。这啊狗六怎么可能会相信。啊狗六不相信，更心急，似乎这猪就是他的，人家抓了不还他一般。猪圈里小猪一个一个埋怨数落着圈外的人，别说麻粗佬火大，就是啊狗六，也有些心烦，烦它影响到他说话了，不得不高了声音促麻粗佬将猪卖给他，缠得麻粗佬忍无可忍了，索性明话说：“这猪我是不想卖，要真卖也按市价卖，没有像你拿半框芋头换的，那还不如扔了！”。
见麻粗佬挑明话了，啊狗六也不服，猪叫得他此时更不爽了。带着脾气叫道：“大家都是老乡，怎么可以说扔了也不卖给我呢？你看这猪也这那么小，能卖多少钱？还要跑半天路…你看这猪，一天到晚地叫，这哪像正常的，说不定有什病，肚子里长什么虫也不知道了，我买回去不是亏了吗？…”
“什么有病？”麻粗佬断了他的话：“你看它有病是吗？我让你看看！”此时，麻粗佬已是怒得有些情绪失控了，也不看啊狗六一眼，气低下头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忽地大步朝家里走去。
啊狗六以为他不想卖猪给他，在圈外可惜地望着小猪。
十二刚才看麻粗佬有些不对劲，白了脸色对啊狗六说：“粗佬有点不对劲哦，他的脸在抖，有点像以前他老婆刚跑的时候一样！”
麻粗佬的妻子刚理他而去时，麻粗佬开始沉沦不语，整天板着脸，咬牙抖着脸肉，很吓人，人人都当他精神有问题了，啊狗六也是知道的。
不过这会，啊狗六哪在乎这么多，嘴馋想吃肉似的看着小猪。
竹耙七去找肠八说话，听张八婶说啊狗六欲买麻粗佬的猪，聊聊便一起过来看看。刚到麻粗佬家门口，只见麻粗佬从厨房里端出他那口大锅，正要问话，见他将锅“哐”一声丢门口，随即进屋操出菜刀丢锅里，然后将锅端出门气忽忽朝猪圈走去。
张八婶两人急忙跟上，问他也不吭声，样子吓死人了。到了猪圈，啊狗六一家莫名其妙地盯着麻粗佬，没有一个出声。
麻粗佬放下锅，在旁边搬来三块石头堆摆成三角行，将锅摆上。
这是搭灶啊！
“粗佬！你这是做什么？”张八婶惊恐问。
“我的猪长虫了，剖开给他看看！吃给他看看！”麻粗佬狠狠道，随即又走回家去。张八婶问啊狗六怎么回事。啊狗六开始也是摸不着头脑的，后听麻粗佬那句话，才知道惹怒他了，战战惊惊将事情与他们说了。这时麻粗佬一手提着半桶水，一手抱着半把柴过来。
啊狗六急忙道：“你看…你看看，我说笑呢…我说笑呢…”说着却也不敢像刚才拦下买猪一样靠近他，只是边说边求助的看看张八婶，望望竹耙七。
麻粗佬将水倒进锅，锅里胡乱塞进些柴火，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点着。操起还在锅里的菜刀就要跨进猪圈。竹耙七与张八婶急忙过去阻止他，一个拉一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