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风辰霄抬头定定望着风辰凌，淡淡道：“皇上是想要说什么呢？您觉得臣弟知道二皇子没死么？”
风辰凌站起身，走到风辰霄面前，见他仍是一副淡漠模样，怒气顿生。他眼中倏地似有火花跳动，不禁咬牙道：“你可知道，槿娘死前朕答应过她，不会为难你。”
风王爷不为他的怒气所动，挂起习惯般的淡雅微笑，“皇兄这般不情愿的语气，想是若没有承诺过槿儿，臣弟怕是死过不下一百次了吧。”
皇帝冷哼一声，“你以为呢？！”他眼中凶光毕露，声音狠厉，“风辰霄！朕不是傻子！”
梨树林宴会上的刺杀事件，他早就看出端倪，而将所有罪名盖在云楚成的头上也只是消灭云氏势力的一个借口罢了。
风辰霄冷笑，“皇兄，你此时提起槿儿，又说出这番话来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直说出来，何必遮遮掩掩！”
“什么意思？你居然问朕是什么意思？”风辰凌觉得好笑般望着他，眼中凶狠异常，“朕说得是什么你心知肚明，朕答应过槿娘就一定会做到。只要你趁早收手，朕便既往不咎！”
风辰霄不理他的怒气勃发，大笑几声，“你还在提槿儿？你也配提槿儿？！”
风辰凌怒不可遏，狠厉的目光似要将眼前的人撕裂。随即只听“啪”的一声，在空荡的殿堂中显得格外清晰而突兀。竟是他挥手打了风辰霄一巴掌。
“朕是君你为臣，不要忘了——”风辰凌声音冷厉，一字一句，“君——臣——之——道！”
擦掉嘴角的血迹，风辰霄眼中掠过一丝伤痛，面上却仍挂着微笑，嘲讽道：“臣弟可真真心酸，以为你因为兄弟之义才容忍我至此，却原来是女人的一句话才令我偷生到现在。是呵，你是君我是臣，我合该当初为你赴汤蹈火，我合该被你夺去所爱……”声声泛着凄楚，句句透着血泪。
风辰凌顿时心头剧痛，却仍不显露半分，依旧面带寒霜，冰冷语气让人不寒而栗，“回你的风王府，好好做你的风王爷，朕给你一生平安富贵！”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风辰霄静静站在原处，感觉到脸颊上灼热的微痛，他冷冷而笑，我的平安与富贵，我自己会拿到手！不要你给！“若非梨树林那场未遂刺杀，你又怎会产生警惕从而查到二皇子没死呢？！”
听了这话，风辰凌脚步顿了顿，却是没回头继续迈步走了出去。
风辰霄望着那道背影，眼中的悲伤更甚，却是隐忍住胸中的剧痛，扯起嘴扭曲地笑了起来。
风辰凌醉醺醺地来到了柳德妃居住的明霞宫。意外的，他身后没跟着内侍。他的突然来到倒使明霞宫的一拨人紧张忙乱了一番。
一进去，他就猛地拉住柳德妃，口齿不清道：“他没必要这么做的，朕已经都退到这般地步了，还要怎样，朕是皇上，他还要朕怎样！”
柳德妃见风辰凌满眼通红，口中喷出的浓重酒气令她一阵窒息，微微叹息。
“没一个令朕省心！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想要什么！”他已有些吐字不清，但声音中气愤与无奈柳德妃感受得清清楚楚。
柳德妃当然知道风辰凌口中的“他们”是指谁。她伸手抱住他，轻声说了句“他们最在意最想要的，都已经被你毁掉了。”
可惜风辰凌没有听到这句叹息般的话，他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只是紧皱的双眉，似乎在诉说着内心里深深的无奈和不忍。
给风辰凌盖好被子，柳德妃轻叹一声，转身走出宫殿。去往的方向是红萍儿住的永华宫。
柳德妃来到永华宫时，红萍儿正准备上床睡觉，她深夜来访倒是令红萍儿有些惊讶，“臣妾见过德妃娘娘。”
柳德妃浅浅一笑，妆容端丽，“孟昭仪不必多礼。本宫此时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还望孟昭仪如实相告。”
红萍儿恭敬道：“娘娘请问，臣妾知无不答。”
“你与风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柳德妃望着她，淡淡道：“本宫，要听实话。”
红萍儿抬眼望了她一眼，笑了笑，道：“臣妾本是一介戏子，命途辗转来到了风国，却不料又成了风王府的舞姬。后面的事，娘娘已经很清楚了吧。”
柳德妃点点头，“看来，你对风王爷并无男女之情。既然是这样就安心做好你的昭仪，不管你心里对皇上是怎样的感情，都要对他忠贞不二，不可有一丝他心。”淡淡的语气中却是透出不容拒绝的严厉。
红萍儿心里一震，只道：“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柳德妃满意而笑，站起身准备离去，“这样便好。”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道：“不要试图令一个帝王忍无可忍。”
看着柳德妃离去的背影，她知道，自己找风辰霄的事，定是被皇上知晓了。
看样子，皇帝的反应还不小，想及此，红萍儿缓缓弯起了嘴角。
如烟见柳德妃走后便急忙来到红萍儿身边，试探着问道：“德妃娘娘这么晚来，是……”
红萍儿不答，只问道：“如烟，你知道有关德妃娘娘的事么？”
如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偏头想了想，觉得要说的太多，怕她听不清楚，便转身拿起纸笔写了起来。写完后递给红萍儿，只见那张纸上写道：“从其他宫女口中听到一些，德妃娘娘是先皇指给皇上的妃子，也是唯一为皇上生下孩子的妃子。皇上与她相敬如宾，许多人都议论着，这皇后的位置非她莫属。”
看完后，红萍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夜深了，你也快去睡吧。”
夜色无际，习习轻风牵连着一抹薄愁，萦萦绕绕着，不深却没有尽头……
盛夏的清晨带着些湿气，红萍儿醒来时闻到阵阵清香，在空气里氤氲着，袅袅着没有边际。她知道是永华宫外花园里的栀子花开了。
心里掠过一丝惊喜，她随意披上一件外套，急匆匆奔到殿外，然后，在那一抹抹洁白与阵阵浓郁的芳香中，迷醉了神智。
那几株栀子花是红萍儿住进永华宫后在花园里发现的，那时它们隐在青草中，宛如被遗弃的孩子，瘦弱而可怜。红萍儿闲来无事便摆弄起它们来，整日浇水施肥，如今终于结苞盛开，朵朵凝白不染纤尘，花瓣上滚动着晨露，晶莹剔透。翠绿的叶子上也泛着水汽，凝碧欲滴。
红萍儿蹲下来，抬手轻轻触碰洁白的花朵，微微的凉意渗进皮肤。凑上鼻尖，香气钻入，沁人心脾。一瞬间觉得所有的躁动与不安一扫而空，只剩下这一片洁白，连天地都变小了……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临近，她兴奋地喊道：“如烟！快来快来！栀子花开啦！”激动地像个孩子般。没有听到回应，她疑惑地转过头，然后，看到一个伟岸的身影，挡住了清晨的阳光，而从他身后折射出的光线，刺得她禁不住眯起了双眼。
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她知道那是谁。
风辰霄站定在她面前，俯身与她相望。洁白妍丽中，她亦是娇美的一朵。
她垂下眼睫，攀折了一朵栀子花，看向他，目光盈盈，“送风王爷一朵圣洁花。”
他接过，凑在鼻端嗅了下：“你栽种的？”
“也不算是，应该说是我收养的。”她拍了拍裙子，想起身跪拜，却因为蹲得太久猛地站起而一阵晕眩，风辰霄忙拉着她手，轻一使劲，将她扣入怀中，“晨露寒凉，你穿这么少，小心生病。”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挣脱他的怀抱，边往殿中走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风王爷有何见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