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挢多。夜市买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明月夜,相思在渔歌。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沙河塘上春寒浅,看了游人缓缓归。姹紫嫣红、杏花娇柔的季节里,山塘河到虎丘,七里风华。过了半塘桥,那一带多是常年做着大小生意人家,沿河临水聚居,背靠虎丘山,开着几扇门板,卖些杂货,或是吃食,远远望去,挨次铺排,热闹而齐整。一直往虎丘那条路上去。只见一路卖的腐乳、席子、耍货,还有那四时的花卉,极其热闹;也有卖酒饭的,也有卖点心的,更有文人雅客们,聚集在清雅的酒楼之上,大笔挥毫。将盛世的风雅展现的淋漓尽致。
雪绕静心的欣赏着难得的富贵繁华,这里没有北疆的战火纷飞,也没有黄河沿岸的饿殍遍地。一切是那么美好而幸福。其实市井之乐,远比高楼之上,俯瞰众生要好玩的多,天生是大俗的红尘之人,身上多些烟火气息。平凡了才能更好的融入生活。
今日虎丘那边有赶集的,偶尔有青桐小车,载着非富即贵的富家小姐,从身边走过,笑若清泉,让人听着无比的悦耳。雪绕边吃边逛,走累了便随便找了家茶水摊坐了下来“老板,来碗凉茶。”声音清脆如黄鹂,不是那么娇柔,却引得茶棚里的客人纷纷侧目。
“诶”穿着藏青色短打衣衫的小铺老板,殷勤的将茶水送上“小姐慢用。”雪绕拿出五个铜板,又让他从隔壁摊子上买了几个皮薄馅大的包子,两个烤的酥酥软软的麻饼,一边吃,一边打量着过往的行人。这边没有世家大户的香车宝马,多的是身穿棉麻的市井百姓,贩夫走卒的贸易往来。也偶有手持刀剑的江湖侠客,或者维的护一方安宁的衙役捕快,他们不约而同的对那个坐在茶棚里托着腮浅笑的小姑娘回以微笑。毕竟在春天,偶遇如花一样娇柔的小姑娘,在哪里都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当然,桃花美人面,总是会伴随着一些麻烦的,此处也不例外。一匹青鬃骡子,拖着一辆杉木马车,停在路旁的柳树之下,身穿丝质长衫,牛皮高靴,手拿折扇,头戴玉簪。翩翩浊世佳公子,从车上下来。四处打量一番,见雪绕一人喝茶,便施施然走了过来,弯腰行礼道:“请问小小姐,一个人来玩吗?”在这姑苏地界,温柔有礼的书生算是少女们理想的艳遇了。只可惜,江雪绕是对着谪仙一般的思无邪生活的,对于男人的审美能力,有着很大提高。所以,怎么看怎么觉得面前的书生,就是一个长得口歪眼斜的蔫吧枣儿!
“公子,这是我的桌子,还请移步!”江雪绕毫不客气的端起茶,表示出自己的不欢迎和不欢喜,苏州虽然民风开放,但是陌生男女同桌的极少,如此搭讪实在轻浮。
“小姐一人出门在外,路上闲杂人较多,在下有马车一辆,可借给姑娘一用,小生愿牵马护佑。”雪绕眼里歪瓜裂枣的书生,在其他女人眼里,还是蛮清秀可人的。特别是如此替别人着想,如此温和有礼的,面容白皙,温柔似水的,却是让人心动。于是乎,周围的二八少女,都对粉刁玉琢的江雪绕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多谢公子,只是公子千金之躯,怕是驾驭不了这头青鬃骡子吧!”雪绕吃完了面前的最后一个包子,站起身来,将未喝完的半碗茶水,一股脑儿浇在那书生发髻之上。接着,手腕一抖。粗瓷大碗,滴溜溜在空中转了个圈,如飞碟一般,奔着大柳树下青骡子而去,骡子感觉到危险,愤起四蹄,挣脱缰绳,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两个轮轴的木头马车,歪倒在路旁。
“我的马!我的车!”书生公子跳着脚,惊慌失措的看着骡子远去,然后对着车轴已经摔坏的马车,嚎头大哭,撕心裂肺的,俊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这辆车,是他足足替书局抄了三个月的道德经,才攒够银子买的。本来是想着借着这次赶集,相个俊俏娘子回去。没想到出师未捷车先坏,马先飞。这。这该如何是好!书生越想越悲切,越哭越凄惨!竟然惹得路人也纷纷跟着掉起金豆子来。
江雪绕忍不住抚额,见过怂包,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不要皮的怂蛋!一大男人,哭的眼泪鼻涕横流。真是没羞没臊!“停,哭什么哭,你家又没死爹娘!嚎什么丧!”
“你!你个母夜叉,你个杀人狂魔。想我天朝,朗朗乾坤之下,你居然毁坏他人财物,还恶语威胁!实在罪大恶极,罪无可赦!”书生跳将起来,用手指着雪绕,一边后退,一边呵斥。慌张之中,居然没注意到后面就是玉带河……
“再哭我一刀剁了你!”江雪绕无奈,只好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寒光四射的吓唬着!
书生满脸惊愕,吓得直哆嗦,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才还粉刁玉琢的小人儿,细细思索着姑苏这人文福地,何时流行起这等河东狮了,他只顾下意识后退,却忘了河岸与河水的距离,“噗通”一声,整个人随着右脚采空,哧溜一下滑到了两米多深河里“救命,救……”
“呃!”雪绕忍着笑,无语的想挠墙!几个淳朴的会水汉子,赶忙跳进河里救人,初春的水还有些凉寒,若是呆久了,会留下后遗症,对身体极为不好。
江雪绕在思无邪面前一直是极笨的,没想到还有如此极品,她淡定的看着水里哗啦的几个人,这河水本就不深,一时半会淹不死人,何况那几个大叔已经下水,根本无需担忧。
书生公子喝了半肚子水,被救上来后。眼睛直直的盯着雪绕,如同看见鬼魅。又惧又怕。
雪绕走到他的身前,从荷包中掏出碎银,一一递给施救的壮汉们,然后又将剩下的几块碎银塞进了书生的怀里“想光耀门楣就好好归家读书,别学纨绔子弟到处晃荡!”
“你……母夜叉……祸水……!“书生公子喘着粗气,羞愧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嗯,真乖!”雪绕点点头,顺手将他固发的簪子抽了出来,正准备扬长而去,却不料那书生又嚎哭起来,湿湿的长发披散,如街头泼妇般自语着“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
“那你还要怎样?”江雪饶这下动了真火了!这人怎么婆婆妈妈没完没了了!
与此同时,周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开始出声指责江雪绕无礼,不该辱没斯文!
“小姑娘,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言行不当,因向这位公子赔罪!”一位长衫老者,捋着胡须道貌岸然。
“老伯,他十八有余,我十二不到。他熟读圣贤之书,我不过平凡人家的女儿。不知礼不懂礼,我不过略微惩戒,有何不可吗?”江雪饶知道自己长得矮,看着显小,于是索性将自己的年龄虚报。而身边围观者中纷纷点头。
“哼!女子就该三从四德,谁让你这般毫无遮挡的出来勾搭有志少年,你要是我女儿,我一定将你家法处置!”长衫老者卧蚕眉紧皱,不屑的高昂着头颅。像极了一只嘴硬的大公鸡。
,江雪绕娇笑,眼睛贼亮贼亮,不知不觉的走近那长衫老者。与他只有一尺距离的时候,猛然出击,单腿横扫,将那老者掀翻在地。
“唉…哟”老者猝不及防的遭到袭击,手骨撞在坚固的青石板上,疼的他直抽抽。
雪绕箭步向前,抬手,袖中匕首滑落,在食指上转了个小圈后,便利落的架在那老者的脖子上,江雪饶很满意老者眼中的恐惧,她冷笑:“呵呵,老伯,不好意思!小女子乃江湖人士,草莽之人。素来只信奉一个规矩!你知道是什么吗?”
“女侠…饶命,女侠大人…有话好说!”老者显然很懂得生存之道,没有老学究的骨气,却多了市井的趋吉避凶。{开玩笑,小命都在别人手里,能不识时务吗?}
“哈哈,今日给你个教训,记着:江湖的法则只遵循胜着为王,拳头大的才有资格讲规矩!”江雪饶实在没兴趣以小欺老,于是拍了怕裙子上的灰尘,扫了书生和后退的围观者一眼,收起匕首,施施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