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黑袍加身,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即便是站在夏日的烈阳之下,依旧让人能够感觉出来人身上的刺骨凉意。
莫子之一听声音,慌忙上前,“拜见仙使大人!”
被唤作仙使的黑袍人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未给莫子之,径直走到了琉璃的身旁,问道:“你便是那生而带玉的琉璃?”
琉璃本在纠结仙使的那句“为琉璃而来”,原还在揣摩是否是自己逃出了那八寒地狱被天界察觉,所以才会特派仙使亲临莫府,想要缉拿她回去,此时听见仙使的问话,一身的冷汗这才收了回去。
“正是琉璃!”琉璃不敢抬头直视那仙使,只得继续垂着脑袋,恭恭敬敬的回道。
刘氏此时早已白了脸色,仙使的问话,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众人,他的确是因琉璃而来,却并不是刘氏以为的那般,这般踩着仙使的身份抬高自己的夫君,恐怕整个天朝唯有刘氏了。
“拜,拜见仙使大人!”直到此时,刘氏才恍然回神,晃晃悠悠的从太师椅上软倒在地,竟然屈膝跪了下来。
普通百姓见到仙使屈膝下跪其实是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因此莫子之不以为意,他朝着仙使恭敬的说道:“仙使大人这是休息好了?如此,还请赏脸,在下为仙使大人备了酒席。”
说着话,莫子之还不忘扯了扯琉璃的衣角,示意琉璃也开口说上几句,毕竟莫子之不是刘氏那等无知妇孺,自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的,到底仙使是为了琉璃特意而来,如果有琉璃开口邀请,许会得到仙使的首肯。
琉璃拗不过莫子之的再三拉扯,垂着脑袋,唯唯诺诺的轻声说道:“还请仙使赏脸!”
琉璃说话的声音虽轻,可她确定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仙使定能听个清楚的,话刚说完,她只感觉头顶上的两道目光灼热,似乎想要将她看个透彻,这种感觉,让她非常的不安,不自觉得,琉璃将头埋的更低了些。
“琉璃在哪,我便再哪!”过了良久,琉璃只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发硬了,那仙使才幽幽的开口说道。
琉璃一惊,曾经有段日子,这句话一直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何以仙使说的话,以及说话的语气都和脑海中的那段影像一模一样?她忍不住抬起头来,想要看清楚仙使的面貌,可是,哪里还有仙使的身影,琉璃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掠过,身前早已空空如也。
……
盛夏的夜晚,凉风习习,群星璀璨,明月照人。
在净出池畔的凉亭里,莫府的丫鬟们来来往往,不甚忙碌,今夜,她们都知道莫府将要宴请仙门使者,各个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唯恐一个不甚得罪了仙使。
莫府人口稀少,除了主母刘氏之外,府中再无任何妾室,家中也独独两个姑娘,再无其他主子,其实今夜的晚宴,却更像是莫子之特意为琉璃准备的家宴。
刘氏与莫子之并排坐在一处,琉璃则被莫子之安排坐在了上位的下首,今夜,就连一直在屋里“养病”的灵寂也破天荒的出现在了琉璃的面前。
莫子之神色有些凝重,刘氏更是面色讪讪,只灵寂一人扬着脖子,她面上蒙了一层银白的细纱,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眼中对琉璃的敌视毫不隐藏,更是时不时用鼻尖指着琉璃,冷哼上几声。
她在张道人的精心“治疗”下,身上的阴魂早已驱除了干净,只是那些溃烂的肌肤着实需要些时间将养,虽然张道人看在莫子之的份上,也不吝用了些养颜祛疤的“仙药”,但到底是凡夫俗子,想要将养个完全,不是一日二日的事情。
琉璃心中对于灵寂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她虽然没有害灵寂的心思,但到底灵寂还是因为她的流光璧得了一场“无妄的重病”,并且因此而丧失了此次参加仙门收徒大典的机会。故而,每每灵寂露出那想要生吞活剥了琉璃的眼神之时,琉璃也只是微微转头,装作无视,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她活了好几万年的人不必与一个还未及笄的丫头置气,却始终不想承认,自己只是狠不下心,将所有对她有敌意的人扼杀而已。
夜,清冷而又宁静,桌上的山珍海味也早已散尽了腾腾的热气,冰冷的如同净出池里的湖水,带着丝丝的凉意。
“老爷,我们还是没有找到仙使大人!”一个丫鬟低垂着脑袋,有些无措的上前禀报。
莫子之似是没有听见丫鬟的话,愣怔良久,方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不似叹惜,却更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个包袱。“看来,仙使大人不屑沾染这人间烟火,即是如此,那此餐晚宴便当做是为琉璃准备的送行宴吧!”
莫子之说着,便举起一旁的酒杯,遥遥望向一旁低着脑袋的琉璃,见她仍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眼里不自觉得流露出一丝的疼惜,“琉璃,明日,你便能踏入仙门,这是天朝多少子民仰望的殊荣,你应该为自己自豪,该昂首挺胸的面对诸人,万不能再如此这般轻视自己了!”
琉璃垂着脑袋,听见莫子之的话,眼中不禁有些酸涩,自从坠入八寒地狱,所有的人都轻视她,所有的人都将她视为蝼蚁,她把自己缩在角落里,默默的****伤口,即便是想着复仇,也从未想过如莫子之说的那般,要活得昂首挺胸,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低眉顺眼的样子,一万三千年前,那个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碧落上神,那个骄傲的敢爱敢恨的碧落上神,早已不复存在。
一股凉意,自眼角一拭而过,就像这夏日的凉风,轻轻佛过琉璃的脸庞,将她眼角的泪温柔的拭去,琉璃动了动唇,哑着声说道:“父亲的教诲,女儿必定谨记于心!”
“哼,贱婢生的就是贱婢生的,即便入了仙门,那也是为人所不齿的,父亲你太抬举她了!到底麻雀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岂是那么容易的!”灵寂这几个月来在心中的憋闷,终于还是爆发了,她不明白,自己才是父亲的嫡女,何以父亲会偏心如此?此时的她伤势早已大好,即便明天让她前往朝都参加仙门的收徒大典,那必是没问题的,可为何,为何她的父亲还是选了一个贱婢生的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