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只觉得眼前一片猩红,她木讷的从冰凉的青石地板上爬了起来,抬手便抹去眼角的那片温热,手背上,顿时沾满了鲜血。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她生来便是仙胎,何曾这般脆弱过?
在心里嗤笑一声,琉璃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望向身前还带着一些稚嫩的女子,缓缓开口问道:“不知嫡姐今日有何吩咐?”
灵寂比琉璃虚长了三岁,虽然面上依旧有些稚嫩,但清秀的五官已经依稀可辨,此时看见琉璃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情,却是心里一阵的厌恶,忍不住抬脚踹了上去,恨恨的说道:“哼,你个贱婢生的贱蹄子装什么清高,就凭你这贱婢的身份,居然还妄想和我争那个加入修仙门派的名额?”
听见女子说的话,琉璃心中了然,原来是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临近了!说来,此事倒是与琉璃颇有些关联。
一万三千年前的那一场变故,魔族大举进犯仙族,鬼族逐渐强大。据说众魔屠仙之日,天地为之变色,日月黯淡无光,魔族势如破竹,天庭卫兵如狂风之落叶,神州大地冤魂野鬼遍行,妖兽魔物重生,鸡鸣狗盗,仇恨杀戮充斥人间。天界,经此一役,大伤元气。
而看似“盛世”的天朝,看似仍旧高高在上的“天界”,在这乱世之中风雨飘零,逼不得已联手以稳定三界,天界派下一位上神在人间宣扬仙术,建立了以长乐宫为首的几大修仙门派,每十年广开门路,招收天朝子民入派,为天界培养可造之才,并且负责保护天朝子民免受妖魔为害。
而这“十年”之期,似乎就近在眼前了!想到此处,琉璃不禁有一些激动起来,原本一直木讷的表情,难得一见的出现了一丝的兴奋,只要能入修仙门派,她琉璃便与那高高在上的九重天又近了一步!
许是琉璃面上一闪而过的一丝兴奋神情刺激到了灵寂,灵寂抬手便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贱婢,你别以为有父亲给你撑腰,那个名额便一定是你的,你不过就是因为生下来含了一块玉而已,谁知道,你那块玉是仙物还是妖物!”
琉璃只感觉嘴角一阵抽搐,面颊上更是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脸,微眯了眼睛,冷笑一声,说道:“谁可去,谁不可去,父亲说了算!”
天朝为官者有一项权利,便是自己的子嗣可以有加入修仙门派的保送名额,官阶品级越是大,名额便越是多,而她琉璃的父亲,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官,这名额自然便只有一个了!而寻常百姓家的想要入那修仙门派,便只有苦苦等待“仙缘”二字了!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份保送的名额,要想入修仙门派,便只有一个等字,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终其一生!也正是因为这份难得,所以她的嫡姐,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与她琉璃为难了吧?
琉璃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刺痛了她的嫡姐,在灵寂看来,琉璃这个贱婢生的贱种,要不是因为受她父亲的重视,恐怕早早的便被结果了性命,又怎么可能好好的生长到现在的年纪?而受她父亲重视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她的父亲认定,她琉璃是仙人转世,日后定然会为家族带来无上的荣耀!
要知道,虽然加入修仙门派修习仙术之人众多,但又有几个能够真正的羽化飞升,位列仙班?如果,自己的家族中出了这么一个仙人的话,那份荣耀,恐怕即使是天朝的皇族都会眼红的!
“好,好一个父亲说了算,我倒要看看,你这贱婢没了身上的这块玉佩还能兴起什么风浪来?”灵寂说着,便上前一步,往琉璃的脖子上便是狠狠的一拽。
琉璃只觉得脖子被扯得生疼,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扯断了,心中一慌,忙朝胸口摸去,却哪里还有那流光璧的影子。
一种无力的虚脱感顿时袭来,琉璃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嗡嗡作响,胸口间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她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没了流光璧,神魂失去它的温养,琉璃顿然便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她晃了晃身子,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灵寂手上攥着那块莹莹发光的温玉,眼见着其中流走的五彩流光,眼中闪现出一丝的贪婪之色,她上前踹了踹昏死过去的琉璃,不屑的说道:“一个靠玉活着的人,也配入仙家的门派,我呸!”
……
琉璃恍惚又回到了九重天上,那一日,她所面对的那个盛怒中的华光,清绝的傲气中腾起的点点杀意,双眸犹如碎冰,寒意渗人,他那一身的紫色华服无风自动,一把冷冽泛着森森白光的斩妖剑就那般直直的点在琉璃的心口之上。
他说:“琉璃,你对我的爱,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说:“琉璃,你怎能一次又一次的践踏我的自尊?”
他说:“琉璃,你的谎话,还没说够么?”
面上感觉到一丝的冰冷,琉璃知道,她又一次哭了,一万三千年了,即便是在那八寒地狱之中,生生受着红莲业火反反复复的焚身之痛,她都没有流过一滴的泪,可是,每每忆起这一幕,她总是不可抑制,不可抑制的泪流满面,她的心,痛,这份痛直达灵魂的深处,放佛将她的生魂活活撕碎,一片又一片!
“琉璃,琉璃,是哪里不舒服么?”耳畔,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唤,是她的父亲。
挣扎着,努力着,睁开眼眸,琉璃那清澈的眸中倒映出一张有些褶皱的脸来,他似是有些心疼,似是有些不忍,浑浊的目光里,亦有一丝的羞愧。
“父亲,我怎么了?”琉璃眨了眨眼,从梦境的幻像中脱离出来,虚弱的问道。
“琉璃,都是为父无用,没能照顾好你!”莫子之哽咽了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他是有些无用,自己看重的女儿多年来像个丫鬟一般伺候他的嫡女,虽然不至于受到过于严重的倾轧,但到底还是发生了今日的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