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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望断千年

人死去之后,将会去向何方呢?

魂魄不由自主地离体而去,沿途穿越无尽时空,看着那些曾经爱过,恨过的人,如云烟般,缓缓地消失在世界的尽头,或喜或悲的记忆涌上心头却来不及梳理,时光荏苒,物是人已非,待到了鬼门关前,唯见泪满襟。

过了幽绿色萤火点亮的鬼门关,就与这个承载了万千情感和欲求的世界断了联系,心空落落地化了魂灵,带着一丝忐忑,跨过这道门槛,踏上蜿蜒曲折的黄泉路。

黄泉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年相惜永相失,生生世世,又有多少冥冥之中的邂逅,多少若即若离的缘分,化作这不得相见的彼岸花,零落在尘泥里。

忘川河,奈何桥,三生石,望乡台,接过一碗孟婆汤,喝下,爱人的影子在记忆里淡去,深情一眺望乡台,羁绊已不在,只作是来过的凭证,长叹一声,重入轮回。

不远处是不周山层峦叠嶂的影子,不周山之势,恰似刀砍斧劈一般,雄踞一方,无人可以撼动。坐在一处山峦上的夏特,静静地看着那些或喜或悲的影子,从视野中走来,再消失在一片迷雾里。

若是自己也能像这般喝下孟婆汤,了却尘缘,遗忘此生诸事,静静地踏上轮回道重入轮回,似乎也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夏特想。

然而若是就这般,任命运由规则所摆布,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每每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重入轮回,又岂不无趣?夏特又这样推翻了自己。

每每望着不周山那鬼斧神工的横切石壁,夏特都会生出两种截然相异的情愫来:对自然之物的敬畏,对自身命运的叹息。这两种情愫交织,纠缠,不觉间已经不知伴随了他多少岁月。

“百年以来,眼见这石碑上所刻秘法之玄奥,体悟于心,修炼一途上已是今非昔比,然而这命格之理,天地之道,终究是遍寻不得,即使是枯坐千年于此,只怕也是没什么用。”

“今非昔比,今天的冰淇淋不是昨天的奶昔能比。”夏特苦笑,不仅是苦笑自己遍寻天地之道而不得,也是笑自己这百年来太过寂寞,居然连自己的话也能拿来吐槽。

“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要破这几世的劫数,终究还是要亲自回去一趟。”

夏特将左手探入宽大的衣服口袋中,竟是抛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香烟盒来,香烟盒在空中翻滚了须臾,竟是不多不少正好掉了一支烟出来,而这支烟,又不偏不倚地正落在夏特的手心里。

娴熟地摸出打火机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出,露出满足神色的夏特,将右手往山峦石地上,随意地轻轻一拍。

明亮地白色光芒忽地从手掌与地面的缝隙之间倾泻而出,饶是整个手掌贴地亦无法阻挡。然而只一个呼吸的须臾,掌心处的白光就又暗了下来。

当他的右手离开地面之时,手掌方才所在的位置居然有一个门一样的小物件从地表缓缓钻出。这小门样式颇为古朴,黑色的边框与酱红色的门扉相映,门扉中若隐若现的符文图案给整个物件平添了神秘色彩。片刻功夫,一个约么只有十几厘米高却极为精致的小骷髅蹦蹦跳跳地钻了出来,两腿一蹬,就跃到夏特掌心上。尽管不能用有鼻子有眼来形容,造型却也是颇为惟妙惟肖,连手指和脚趾处都是丝毫无缺。小骷髅在夏特掌心时而点头,时而翻跟头,时而敬礼,时而居然表演起霹雳舞来。此刻夏特掌心出闪烁着微微白色清光的六芒星阵,恰似一个微型小舞台,小骷髅舞动于其上,颇有一番风趣。

夏特把手心缓缓举高,一对漆黑明亮的双眸就对上了另一对空洞的眼窝。想是这呆萌的小骷髅缓解了心绪,夏特的嘴角渐渐咧开,笑容浮现在这年轻人脸上。

在不明就里的平凡的人眼中,这似乎只是一个大龄儿童在把玩着装了电池的无聊电玩。然而若是有真正的修炼者在侧,只怕会惊得合不拢嘴:想要在禁制如此强大的轮回之境无声无息地召唤出死灵,这位召唤师的修为须是高到了何等恐怖骇人的程度!

自古以来,轮回之境便是世间禁制最为森严的地域之一。究其原因,皆因此地与人界和地府生灵界二界均有联结,此二界之民,无一不是经由轮回之境轮回往生的。如若轮回之境生变,众多冤魂厉鬼生前已是怨愤而亡,死后又不得往生,盛怒之下势必怀着极深的怨力冲击轮回之境与其余二界之间的联结--轮回之门。

一旦轮回之门被冲破,二界之中不曾修炼的平民就将直面怨灵的冲天怒火。如此生灵涂炭的惨景,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故而万年之前,二界之中修为高深的修士便在轮回之境的四周,尤其是轮回之门处布下了重重玄奥莫测的古代禁制,而在此之后,历代修士又纷纷在此基础上对禁制进行了加固,重重禁制之力相互叠加,在轮回之境的四周形成了极为繁杂恐怖的禁制场,饶是你有通天本领,也休想撼动其分毫。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三百年前便有一人,视重重禁制为无物,由人界径直穿越轮回之境,竟是以肉体凡胎之躯接连穿越两道轮回之门,踏上了地府生灵界的土地。

只是这天纵奇才的修士纵使完成如此惊天之举,终究还是死在了两界的携手抹杀之下。而有关此人的一切,亦是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成为了一桩不宣之秘,唯有至高修为的修士,方才知晓些许。

此刻的夏特却是一脸与世无争的平静表情,口中叼着香烟,把玩着一具人偶一般的小骷髅,像极了市井之中的街头混混。

直到那一声清冽的旷世奇音,倏然间响彻在轮回之境的上空,响彻在所有生灵与亡魂的心间。

只是停留了片刻,沿着轮回之路转世投胎的魂灵们便继续向前行去,脸上依旧是千篇一律的漠然神态。

然而正在维持秩序的轮回执行者们,此刻脸上却是纷纷变了颜色。

“千年的守望者,再次现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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