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允抬头,蹙眉看着座上浅笑出声的巫宿尘,心中骂了声老狐狸,想起不日前的交谈,他一脸严肃的问自己,“我女儿和这个天下,你选谁。”自己说要选诺儿,他笑得欢愉,说,“我的女儿本就比这天下重要,还算你小子识货。”就这样,他没说答应把诺儿许配给自己,也没说不同意,可他又总觉得老狐狸这么说就是同意了,害他纠结了半响。
不过得父如此,诺儿也该是幸福的,只是老狐狸却不知哪根筋不对就是不肯相认,害他还要费心思去搞定南朝那个老家伙,真是费劲。
麒诺闻言,也抬头认真的看着巫宿尘,“这么说,你没打算把这包袱丢给我们。”
“包袱?哈哈哈,你这丫头……我倒想给你,可你会管么?我可不想战事过后,百姓还要被个不称职的皇后折腾,折腾不起啊。何况,这江山最终的归处,也不是我说了算,凭你们年轻人折腾去吧。”说完,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思来想去,还是想去见见她,虽然知道她必是不想见自己的。否则,在那绝崖之上,她明知他在对面,却只是一曲琴音打发了他,丝毫没有要见他的意思。
麒诺也拉起萧天允朝外走去,该去看看愁儿烧退了没。走到巫宿尘身边,麒诺低声道,“我去苗西之前,母亲本要回天山无涯,可后来担心愁儿胡闹又回来了,两年不见,还是好好转转,想想如何讨她欢心,母亲畏寒,这鬼地方冬天太冷,哪有自己的家呆着舒服。”
说完,麒诺便拉着萧天允朝着另一个方向上楼,巫宿尘看了一眼二人背影,摇摇头朝一旁的楼梯上去,轻手打开房门,看着那日思夜想的人,缓步偶倒窗边,将揣在怀中捂了半响热乎的手轻轻覆上那疲惫的面容上,宠溺一笑,真的睡的很沉呢,以前每次他熬的很晚回房,纵使再小心,动作再轻,她也会立刻醒来,陪他叙会儿话。
坐了半响,他才注意到她枕边漏出一角的记事本,犹豫再三,还是伸手取过。她有每日一记的习惯,家里的记事本已经摞了几堆。
随手一翻,却见满篇的开头都是“吾爱夫君”而结尾都是“妻念”巫宿尘一把合上那日记本,眼角忽然有些湿润。她知道他希望苗西与巫族的夙怨能够解开,也知道灵舒悠阳会借机带走麒诺,所以才故意说要回天山无涯,其实只是给那丫头个空档去苗西,全他一生夙愿……这个女子,一生都在为他考虑,即便怨自己利用女儿,宁愿带她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却还是一心为他,她知他此生宏愿,懂得他治世之心,所以才这般默默的为他付出,从不问回报,不计代价……得妻如此,他此生还有何求。
巫宿尘克制不住俯下身,轻轻吻了吻熟睡的妻子,将头枕在她肩头,一滴清泪自眼角滴落,砸在沉睡之人的脖颈上,有种淡淡的冰凉,却又有深深的灼烧之感,就如同她昏迷的那十载,不时便有这般的感觉袭遍全身,侵袭着她沉睡的神经。
“你就是见不得我睡一个踏实的觉,是不是。”
耳边有惺忪睡意夹带着绵软柔媚的声音响起,巫宿尘缓缓侧过头,看着那醒来后对她浅笑的人儿。
“毓儿,为夫吵醒你了。”
听着这人如往昔一般的闻言软玉,墨罗珏嫣毓亦是眼角一阵酸涩,轻轻伸出手环抱住面前的人,“你不在,我如何能睡得安稳。”原本她会说,“你不回来,我总睡不安稳。”可如今,她尝够了两年来孤枕难眠,思之入骨的滋味,只觉没有他在,她这两年就从未睡过一个安稳的觉,每每半夜醒来,都会想,这人是不是又没日没夜的批阅奏折,没有她在他身边,他可有遵守承诺夜夜抽时间休息,这么一想着想着,天便亮了……
“每晚回房不见你,我便难过得发狂,满世界不见你,我便知道你定是在这儿。”这是他曾经与她相遇的地方,是他承诺过,除非他们二人一起来,否则他绝不单独来此的地方……
“为何不来寻我……”
“我怕你不愿……”
“你就是个呆子……”
“是……是为夫不懂变通,以后不会了……对了,睿儿来了,你可要出去见见。”
“夫君,我们把睦儿和睿儿带回来吧,我不想再与那人有任何瓜葛,我们的孩子,也不能一直留在那人身边。”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如今强行把他们带回来,他们未必就肯,顺其自然吧。”
“我知道你定会有办法的,他们兄妹四人太苦,如今愁儿又这般……我怕他们到最后还无法相认,那便是我最大的过的错……”
“你是天下最伟大的母亲,他们都是懂事的孩子,不会怪你的,为夫答应你,尽快让他们回来,安心睡会儿吧,我陪着你。”
巫宿尘一个翻身,褪去靴子上了床,将妻子抱在怀中,为二人掖了掖被角,轻轻拍着墨罗珏嫣毓,柔声哄着她睡去。
麒诺和萧天允刚进房间不久,巫磊毅安排完事情便跟了过来,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麒诺收拾药材,并一边仔细的分辨着。都是些定好的药材,一般地方都不可能买得到,师兄倒是花了很多心思。
而瑞王将方才麒诺所说之事传书于太子君睦之后,无事便也跑到麒诺的房间来探望巫悠无愁,半路看到了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的筠凡和钊焱。
瑞王正想着,这二人不是之前妹妹身边的亲信吗,还是舅舅选拔留在军中之人,如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似乎前些日子有参报逃兵的折子,还在他手上压着没呈给皇兄看,那里边似乎就有这二人的名字……
“咳咳……”筠凡身子本就未好,如今又长途跋涉赶去天山无涯请巫王,此时还能站着就已经不错了。
“外面天寒地冻的,进来吧。”
听着门内麒诺叫唤,钊焱见不得兄长如此纠结,便一把扶着他,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瑞王看了看这毫无尊卑的一群人……只能默默摇摇头进去,都是自家妹妹带出来的人,连脾性都是一个模子,惹不得啊。倒是也没有再计较那时之事,或许是太过痛苦和不堪,他、皇兄和皇弟都对过往那些事选择了缄默,既然答应过妹妹不追究,便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想到此,潇洒的一撩衣摆便走进门,绕过那站在不远处的人直接走到麒诺身旁的桌前坐下,一点儿不客气的给自个儿斟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