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总是若有所指,我也不好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反倒是湛乐容,生怕她得罪了我,惹得我不高兴,一怒之下不帮他忙了,因此不停地跟我告罪,说自家妹妹小时候被家人惯坏了,希望我不要介意云云。
我虽不介意,但这样的后果是……湛雅小姑娘更讨厌我了。
果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有无缘无故的恨啊。
湛乐容将我们带到了他的院落,他的院落倒是修得戏份别致,小桥流水,假山瀑布,屋子飞檐翘角,粉墙黛瓦,和猗郇的建筑风格相似,我一路走来,啧啧称奇。
湛乐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幼时同父亲去过一趟猗郇,对那里的房屋建构十分喜爱,长大以后就将院子修葺成了这般模样。”
东胥的房屋讲究对仗工整,格局紧凑,大多都是磅礴大气,不似猗郇的那么闲散和精致,因此湛乐容的院落也算是独树一帜了,湛文成允许他将自己的院子修葺成这样,看得出虽表面对他十分严厉,倒也不失宠爱。
湛雅一直蹦蹦跳跳地跟在我们身后,赶也赶不走,估摸着因为很少有陌生人上门拜访,小姑娘也闷坏了,见到两个新的人,兴奋得不行。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我哥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湛雅抢先一步进了花厅,也不跟我们客气,率先坐在了客座上,两只脚晃啊晃。
湛乐容见状,急忙上前,一把将她扯起来:“姑娘家家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像什么样子?”
湛雅嘟着嘴,又不敢反驳,待我们落座后,她才被允许坐下。不过小姑娘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估摸着她知道从司空易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因此把矛头转向我。
“柴哥哥,你们来找我哥哥有什么事吗?”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
“在下猗郇人,司空是东胥人。”
“那你们是来此地做生意的么?”湛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我还没来得及答,就被湛乐容打断:“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们要谈正事了,你先出去玩。”
湛雅不高兴道:“有什么事我不能听的,哥哥放心,我嘴很紧的,你看你和西姐姐的事我就没对爹爹说起过。”
我想起刚才她一顺嘴说出的话,心里感慨,是没说起过还是没机会说起啊。
“我们说的是正经事,别跟我讨价还价,出去吧。”湛乐容板起脸来还是很有威信的,湛雅虽不甘心,也只得乖乖出去了,出门前还瞪了我一眼,天可怜见,这关我什么事!
“两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舍妹平日里被家父和我宠坏了,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没有。”待湛雅出去以后,湛乐容向我们致歉。
“无妨,无妨。”我摆手,“此次来找你,是想告诉你,西老爷已经当着西姑娘的面亲口说了,若一年之内你上门提亲,他二话不说将聘礼备好,亲自将西姑娘交到你手上。”
湛乐容又喜又忧,我见他如此,又道:“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商讨个法子,好让你父亲也同意此事。”
“可有什么法子呢?”湛乐容面色焦急:“我已经在父亲面前试探过多次,只要一提起西府他就会沉下脸来不说话,我们二府之间芥蒂太深,非一时之间能消弭的。”
“既无法消除,那就换一个方法。”我心中早有了想法,只看他愿不愿意了。
湛乐容激动道:“什么方法?”
“以死相逼。”我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
湛乐容眉头一皱,我就知这个方法没戏了,果然,他踟蹰道:“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为了一场婚事,逼迫我的父亲。”果然天下男子都是如此,放不下身段和面子。
“西姑娘还不是为了你,装疯卖傻了三个月。”我冷冷地说。
“我……”湛乐容有些焦急想解释,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她的付出就是理所应当,你却只会坐享其成吗?”我逼问。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哥哥!”湛雅从门外奔进来,看来她并未走远,一直在门外偷听。
“雅雅……”湛乐容伸手想阻止她,却被她一下甩开了,直直冲到我跟前:“西姐姐为了我哥哥是付出了很多,可我哥哥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他原先只喜欢读书,爹爹说了多次让他接手家业,他都硬撑着不肯,还不是为了西家姐姐,弃文从商,想得到爹爹认可!西姐姐那三个月犯了痴病,又没有消息传出来,哥哥整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遍寻良药名医,用他人名义送到西府,操碎了心,不知道瘦了多少。”湛雅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眼眶红红的,白了我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女儿身不能承担家业,哥哥从小就被爹爹逼迫着学习药理,吃了很多苦,但哥哥说,爹爹是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如今你要让哥哥去用死逼迫爹爹,好娶了西家姐姐,若我哥哥真的这么做了,才会让人不屑!”
“好了,雅雅。”湛乐容扯过抽泣的湛雅抱入怀中,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乖,不哭了。”
我有些尴尬,谁知其中还有这些内情,我原先想年轻人陷入爱情中应该是奋不顾身,不顾一切才是,我出的这个主意,虽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对于只有湛乐容这么一个儿子的湛文成来说,无疑是最有效的。本以为湛乐容虽会犹豫,但终究会同意的,但现在看来,事情还没我想得那么简单。
湛乐容视其父为最敬佩的人,可想而知,必不会为了婚事去欺骗父亲,但他如今又不敢开口,即便实话实说,也难不保湛文成会关他禁闭,或者逼迫他另娶他人,实在是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