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乐容做了个请的姿势,待我们三人都坐下,他才说出此行的目的:“我听说二位公子揭了西府的告示?”
我看了司空易一眼,然后立刻摆手:“不是,是我揭的。”
湛乐容挪了挪身子,偏向我:“不知如何称呼公子?”兴许是他常年和药材打交道的缘故,坐得近了,他身上一股悠悠的药草香袭来,十分好闻。
“在下柴蓟,这位是司空易。”我介绍道。
“柴公子。”湛乐容正色道:“原我也不应该来跟你们说这些话,但我实在等得心焦,西姑娘自三个月前开始发病,无数神医妙手出入西府,都对她的病莫可奈何,昨日我听说有人主动揭了告示,便派人四处探访,今早才找到此处,望二位公子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原谅我的鲁莽。”
我见他脸上焦急的神色不假,眼睛转了转,司空易很配合地说:“湛公子和西家姑娘是……好友?”
我差点笑出来,好友这两个字用得甚妙。
湛乐容实在太过年轻,脸刷得一下便红了,但不过片刻,他坚定地点点头:“既然我有事相求,也不想隐瞒,没错,我和芹儿已私定终身,但因我们湛府和他们西府有些……小误会,我们爹爹都不同意这门亲事,芹儿和她爹大闹了一场后,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右手握拳,痛心地轻轻砸了砸桌面,手上青筋突起,看得出十分痛苦。
“那……湛公子今日来找我们是……”我有些不解。
湛乐容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自从芹儿病了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西老爷都是直接从各地请大夫入府,我也没有找到机会请人传话。芹儿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西老爷才想到张贴告示这个法子,昨天刚贴出来便被柴公子揭了,因此我想……”
“找我们替你传话?”湛乐容眼睛一亮,露出希冀的神色:“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我尴尬地笑了笑,“实不相瞒,昨日我们寨子外的老林子里遇到过西姑娘,我想,即便我们带了你的话进去,她不一定……能听懂。”我说得已经很委婉了,其实我想说,她肯定听不懂。
湛乐容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半晌,他扯着嘴苦笑了一声:“没关系,无论她是否能听懂,烦请柴公子带一句话给她,就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我最受不得别人情深似海,却无缘相守,当即便答应下来了,一个条件也没提,反倒是湛乐容有些不好意思,不停地询问是否有他能够帮得上忙的东西,我正想大手一挥,豪气万丈地说没有,司空易淡淡说了句:“阿蓟,你把所需的药材写下来,烦请湛公子帮我们寻一寻。”
我这才记起来刚才我们原是想出门买白玉膏所需药材的,现在有湛乐容这个地头蛇在,自然比我们自己去买要方便得多。
湛乐容听到我们有事需要他帮忙,神色才欢快起来,我提笔龙飞凤舞地写下药材名,将纸条交给他,他看了看纸条上的药名,说道:“虽有几味药有些刁钻,但也不难寻到,我这就去叫人寻来,待你们从西府出来,一定将药双手奉上。”说完抱拳告辞。
我送走了湛乐容,走到桌子旁,咯吱咯吱咬了块点心。
司空易这时开口问我:“你若治不好西姑娘,要如何?”
我“啊”了一声,偏着脑袋想了想,“可是我对那个回魂碧玉丹志在必得。”
司空易突然站起,半个身子跨过阻隔在我和他身前的桌子探了过来,用手轻轻擦去我嘴边的点心屑,低声道:“那还不简单,我替你拿来便是。”
我心跳陡然加快,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他睫毛十分的长,眼神深邃,因为隔得太近的缘故,我甚至能从他眼里看见我的影子。
他鼻梁很挺拔,眼睛微微下垂看着我,有一丝乌发调皮地搭在了他的额头上,我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对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感觉十分恐慌。
所幸,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坐下了。
我悄悄呼了口气,见他若无其事的模样,胆子大了起来:“谁要你拿了,我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将回魂碧玉丹弄到手!”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我又说:“更何况,你身为堂堂司星阁的阁主,这样偷别人东西,好吗?”
“偷?”他用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被抓到了才叫小偷,不被抓到就叫拿。”
我被他的这一套歪理弄得哭笑不得,又扯了几句有的没的,最后我鼓起勇气说:“还有……以后不许再随意碰我……的脸!”说完不等他回答,飞快地逃出了房间。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声。
直到一个时辰后,我和他结伴来到西府,我都不敢跟他的眼睛对视,所以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
西府位于萝石寨西侧,世代做药材生意,到了西周品爷爷那代,便逐渐富裕起来,经过三代财富积累,如今已是萝石寨首屈一指的大户。
而萝石寨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便是湛家,湛乐容正是湛家的独子。
而湛乐容之前跟我们说的,他们家和西家的小小误会,竟然是祖辈积累下来的旧怨,所以说,做生意的人,信不得。若只是普通的误会,他和西姑娘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父母并没有反对的道理才是。但此时我已经答应下来了,即便他为了我们能替他传话,对我们有了欺瞒,我也选择原谅。
我亮出揭下的告示后,西府的仆人便殷勤地迎了我们进去,将我们带到花厅,迅速上了茶水和点心,道了句:“老爷一会儿就来,两位公子请稍候。”才悄悄退了下去,看来西周品治家甚严,仆人们都十分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