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鱼,将火种熄灭,我和司空易才离开了阵紫河边,朝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人生的迷人之处就在于,昨日还是坐马车,腰缠万贯,不愁吃喝,今日就沦落到走路,且身无分文,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所以这么多人抱着一夜暴富的幻想不是没有道理的。
司空易走得很慢,我知道他虽不说,却是顾及到我的身体,典型的面冷心热之人。于是主动搭腔:“我们这是去往何处?”
“不知。”
“那这是何处?”
“不知。”于是问路的任务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身上,谁叫现在沦落如此都是因为我呢。
走了一上午后,终于遇到了个砍柴的大叔,大叔十分热心地告诉我说,我们现在已经身在良南城境内了,再走不久就有人烟了,我已经走得饥肠辘辘,十分劳累,听到大叔的话后来了精神。但又想到身无分文,不禁着急起来。
果然不过走了一壶茶的功夫,就有个搭建得十分简陋的棚子,但棚里飘散出来的阵阵饭香,让人直咽口水。
我心情忐忑地跟着闲庭阔步的司空易进了棚子,他好像完全没有身无分文的窘迫,很有气势的往凳子上一坐,小二便殷勤地迎了上来。
我心想,莫非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物什,吃完东西能抵账?这么一想就有底气起来,对小二说:“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店小二估计见我俩穿着华贵,怎么也想不到我们身上连一个铜板也没有,立刻点头哈腰的下去张罗了。
小二果然上了一桌子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饿的时候,即便是几个大馒头,我照样能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反观司空易,就吃得斯文多了。茶足饭饱,我咽下一个嗝问:“你把值钱的东西给我,我来跟店家说,搞不好还能叫他找点钱给我们。”
他看了我一眼,淡定自如地说:“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倒吸一口冷气,敢情他早就打定主意吃霸王餐了?可怜我活了十几年,一直出手阔绰,从没因为一顿饭钱如此窘迫过。我小声嘀咕:“没钱还不知道制止我点那么多菜。”看见桌上没吃完的菜一阵肉疼,又拿起竹筷夹了几筷子。
“那现在可怎么办啊?”我嘴里塞满了菜,含糊不清地问他,他一脸这种事情还来问我的不耐烦,我仔细打量四周,心里琢磨放下碗筷,转身就跑的可能性有多大,但见这棚子太过寒酸,想来人家做小本生意也不容易,我实在不好意思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环顾一周,发现坐在我们隔壁桌的青年正打量着我们,我见他剑眉星目,长相俊俏,又满脸笑意,估摸着是听到我刚才和司空易的对话,他对面坐着一位姑娘,背对着我,看不到长相,只知身着沉香色圆领窄袖襦裙,长才齐膝,腰佩金玉,脚蹬长靴,乌黑的头发扎成一束,用同色发带系了,一副利落打扮。
我心里正计算着找两个陌生人借钱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大,却没想到那个青年率先开口了,他喊道:“对面两位兄台,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他对面那位姑娘终于回过头来,浓眉大眼,英气逼人,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让人觉得凤眼生威,神采飞扬,若是做男子打扮,和她对面的青年应该不遑多让。
我看了司空易一眼,见他没有搭理别人的打算,只好压低声音道:“这位兄台,我和我兄长出门游历,却不料路遇歹人,抢了我们银钱不说,还差点要了我们性命。路过此地,饥肠辘辘,不得已……”
我只说了一半,想来他已经明了我所说何意了,因为他已经拿着酒杯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也不招呼,一屁股坐下。扫了一眼像是台风过境般的桌子,笑道:“出门在外,谁都会遇见难处,能帮的就尽量帮。若二位不介意,就此交个朋友。”
“兄台太客气了。”我以茶代酒,敬道:“在下不胜酒力,就以茶代酒,感谢兄台仗义相助。”
他哈哈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喝了酒以后就是朋友,我叫小六,那是我妹子陆英。你们二位怎么称呼?”
我懒得追究为什么他叫小六,他妹子姓陆这件事,毕竟人家答应帮我们付饭钱已经十分够意思了。便不好欺瞒他,答道:“我叫柴蓟,这是我兄长……”我顿了顿,不知能否说司空的真实姓名。
司空易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司空易。”说完一饮而尽。
司空易的名字在江湖上并没有名气,估摸着如今司星阁的阁主换了人,别人都还不知道,至于阁主是谁,就更无从知晓了。但我不同,我闯荡江湖三载,靠的是接活做生意赚银子,名气自然是越大越好,因此在这一方面不遗余力地下过功夫。那小六听到我的名字后,皱着眉思索了良久,自言自语道:“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想了片刻,他似乎也没想起来,我正想提醒他,他却扭头对坐在那边闷不吭声吃饭的姑娘道:“英子,柴蓟这个名字你听过没有?”
那个叫陆英的姑娘回过头来说:“魅公子柴蓟,怎会没听过,你上次不是还说要去找人家玩。”
小六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热情似火地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就是魅公子柴蓟?”
我忙摆手:“不敢不敢,都是江湖上的朋友赠的虚名。小……六兄找我何事?”
“也没啥事。”他笑嘻嘻地说:“就是觉得你做的事十分好玩,想和你交个朋友。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柴兄这么年轻。”
“小六兄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我俩就别互相吹捧了,再这么下去,司空兄弟和我妹子都要听不下去了。”小六哈哈大笑,我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爽朗的年轻人,不一会子功夫我们二人就混了个老熟,我也不再别扭地喊他小六兄了,直接喊小六,他也不假惺惺地喊我柴兄,直接唤柴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