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司空易是杜衡的座上宾,在天下第一庄的时候杜衡说司空易嘱托他照顾我,后来杜衡借着我被点了穴道之名,让空青来为我把脉,之后空青却说我的穴道早已解开,她后来又问了许多细琐小事,当时我没有多想,可现在想来,她分明是在无形之中套去了我许多话。
既然如此,那空青便不是为杜衡所驱使,而是为司空易所用,不愧是司星阁,连玄医都网罗到了旗下。
我想到此处,忍不住站起了身,踱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看着司空易,问道:“所以,你知道了我是女儿身?”
司空易抬头朝我看来,眸如星光闪烁,神色不明,我执拗地看着他,他似低叹了一声,终于答了一声“是”。
我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放肆地笑了起来,虽我早知道他猜测到了我是女子,可没想到却是用这种方法确定的,我真是傻,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心里曾经暗暗期待过,他只是不知道我是女子罢了,若是知道……若是知道,也许对我也会有不同的感情。
可是,他早就知道了,即便如此,也依旧是美人在侧,幸好,幸好我从未明确地说过自己的心思,从今往后,也不必再说了。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一直在旁边看着我,并未阻止,终于我笑声渐歇,像是全身脱力似的坐回了座位,抬起头冷冷地道了句:“所以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他看着我沉默不语,我心如明镜,他必定是派人尾随我到了锦都,看着我进了瑞王府,若他不知我是女子也罢,可他既然知道了,要想猜出我的身份,实在不是难事。
“我真的是低估了司空阁主,当今天下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现在又多知道了一个。”我语带讽刺,脸露讥诮,平日里我待人向来和善,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别人说过话,即便是再不高兴,也只会低头不语,今日我对司空易频出讥语,也许……是恼羞成怒吧。
但从他的角度来说,并没有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司星阁本就是情报组织,他留个心眼,派人跟踪我并无不妥,更何况我还认识宗老头,司空易为了解毒做这些事,原就是正常的。
但我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也许心里头一直隐隐期待他对我是特别的,当知道他将那些手段也用在了我身上时,整个期待便破灭了,转化为了满腔怒火,现在他也许觉得传言是正确的吧,我果然是那个刁蛮至极的安然公主。
“阿蓟。”他开口唤我,我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像被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一般,可内心还别扭着,我看着他说道:“司空阁主,既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又何须还叫我的假名。”
司空易半晌没有说话,我心里渐渐忐忑起来,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他只是想解毒,好好活着,司空夜光为其倾尽所有,付出一生,不也只是想让他活着么。
我哆嗦着嘴唇,又拉不下脸面,不知道怎么打破现在的平静,只听他终于开口说道:“不管你是何身份,在我心里永远都只是阿蓟。”
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他嘴里说出,一时间我甚至怀疑面具之下并不是司空易本人,他说我永远是他心里的阿蓟,那个最怕尴尬,有时候喜欢耍赖皮,喝完酒便会耍酒疯的柴蓟么……
我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可我知道,所有事都回不去了,我明明想说些什么,可不知道怎么开口,嘴张张合合无数次,最终却化作了一声叹息。
“你应该知道,各国皇子如今齐聚锦都,我……我应该也留不长了。”我将头偏向一边不看他,也不接他刚才说的话,再一开口,却是直指现实。
余光里他点了点头,我心中酸涩,却一刻不停继续说道:“我希望在我出阁之前,你能帮我找到我师父,我从小无父无母,我师父便如我的母亲。”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恍若未闻,眼观鼻鼻观心,说道:“还有,我会求宗老头见你一面,至于他有没有法子为你彻底解毒就不知道了,即便没有,你……也别放弃希望。”我不想向他提起司空夜光曾在他小时候带他来给宗老头诊治过的事,毕竟当初和现在的情况不同了,现如今种种迹象足矣证明,红颜劫并不是无解之毒,更何况司空夜光曾允诺过宗老头不将此事说出去,我自然也没有这个权利。
我扭过头,终于直视他,看着他漆黑如墨的双眼,我一字一句地说:“这件事一了,我们从此便再无瓜葛。”
我心里一阵钝痛闪过,但我知道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我和他注定只能是陌路人,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地断个干净,省得我又有什么不该有的念想。
他定定地看着我许久,最后也没有回答,只道了句:“你师父我会帮你找到。”,这时幔布后传来石南的声音。
“少主。”
我知道他是有事要禀报,理了理思绪,站起身来朝司空易道:“这件事便这么说定了,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复。”
他随着我站起身,“好。”
我低头作势拍了拍衣服,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心一横,干脆什么也不说了,直接朝屋外走去,我掀开幔布,看到石南正沉默地站在屋外,我毫不犹豫地闪身出了屋,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谢谢。”
我脚步一刻不停,朝石南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绕过一脸笑意的掌柜,直奔屋外,解开缰绳,一个翻身上了马,风驰电掣地朝锦都奔去。
我骑着马一路颠簸,可脑子里却一片混沌,刚才的一切都好不真实,像是做了一场梦,这时我才想起,司空易怎么会来锦都?过了一会儿又叹气,必定是他的眼线顺藤摸瓜查到了宗老头的下落,他才赶过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