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可我一说有新作,她们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可能是在我面前自惭形秽了吧。”
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皇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咳了咳,干脆不再理我,扭头和那些皇子们说起话来。
想来经过今日以后,我粗鄙的形象将会传遍五国了,往日他们只是听说罢了,而今天确实亲眼所见,想必会描述得更为细致才是。
功臣身退,我终于不再说话,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偷偷朝景落看去,却发现她神色中有一丝哀伤,见我看过来,笑了笑,那丝哀伤一下子就不见了,我有些怀疑刚才是否看花了眼。
皇上和那群皇子不知道又聊到了什么,打算往御花园深处走去,他抬起脚才想起还有我们,淡淡吩咐道:“你们不必跟着了,自行去玩吧。”
我和景落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目送他们远去,我松了口气道:“太惊险了,我们回去吧?”
景落露出一丝俏皮的笑意:“那怎么行,还没逛够呢,父皇他们往东边去了,我们便往西边去,不会碰到的。”
我拗不过她,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后来一路上景落都低头不语,像是在想些什么,走了不远,她突然“哎呀”了一声,我被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她摸了摸头上,语带着急道:“姐姐,我头上的珊瑚蝙蝠花簪不见了,可能是掉在刚才来的路上了。”我朝她头上看去,果然少了个簪子,忙道:“你别急,我们回头找找。”
景落却道:“我们才走不远,我沿着刚才的路回去很快就能找到了,姐姐,你先到前面那个流芳亭里边休息边等我吧,就不用跟着我去找了。”
我见她说得斩钉截铁,只好答应,想来应该没掉多久,立刻调转回去应该能找到才是,便带着白芷,朝前面的流芳亭走去。
可我没想到,流芳亭里早已经有了人,而那个人,正是我刚刚问到的东胥煊王。
我和白芷还没走到流芳亭,便听到了一阵轻咳声,那声音让我没来由的觉得熟悉,可却想不起从何人那里听到过。转过一个巨大的珊瑚石,流芳亭便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们面前。
流芳亭嵌在一个小型鱼池里面,一尾尾红鲤浮出水面,聚在一处,甩着鱼尾十分欢畅的样子,我看向亭子里正在投食的人,他背对着我们,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头上用白玉簪束了个发髻,穿着一身石青色宽袖长袍,袖口绣着暗纹,他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优美的白杨。
他坐在轮椅上,一只手拿着鱼食洒向池塘里,另一只手好像正捂着嘴,断断续续地咳着,可即便如此,他的姿态看起来都闲雅无比,他目光专注地盯着塘中,仿若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身边没有跟人,自然也没发现身后站了人,我和白芷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都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生怕吓到了眼前的人。
我心中已经暗暗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不知为何他一人在此,没有和皇帝伯伯他们一行人一起。
一阵风起,我见他又咳了两声,比刚才咳得略重了些,瘦削的肩膀随着咳嗽起伏,我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
可我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回头了。
我找不到词语来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他的目光柔柔地滑过,定格在我身上,他没有笑,我却感觉眼前繁花盛开,他眸子里光华骤现,黑眸如墨,却有种说不出的明澈。
子仁哥哥说得对,这般风华,让人很容易便忘了他本来的样子。
但他长得是极好的,眉眼秀致,唇色绯然,神色宁静,并没有因为有人打扰而露出一丝不悦。
惊鸿入眼,也许说的便是此时此刻吧。
后来想想,我和白芷当时的表情一定呆极了,因为我和他就这么对视了许久,完全没有挪开视线的意思,直到他嘴角微扬,垂眸偏头道:“安然公主。”
他语气十分肯定,我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即便他长得再美,我也不应盯着一个男子发呆,我又不是那些常年待在闺阁中没出过门的女子,今日怎么这般失态,我在心里默默地把眼前的煊王归在十分危险的那类人中,即便刚刚见面,但仅凭美色便能惑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王爷。”我遵礼福了福身子。
他将轮椅转了转,将身子正对着我们,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那日在东宫门口被人上下逡巡的感觉又来了,我皱了皱眉以示不满。
他像没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似的,拿起帕子捂着嘴咳了一声才道:“公主与那日……稍显不同。”
我这才想起今日的另类装扮,但我并不打算在他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相反,我十分想争取到他的好感,于是我温温和和地说:“今日家宴,想穿戴得喜庆些。”
他竟然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我的解释,一本正经地点头赞道:“那倒不错。”说完又轻咳了两声,我终于想起刚才未说完的话,“风起微寒,王爷穿得太单薄了些。”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已叫人去拿披风了。”
怪不得他身边没有跟人,我好奇问道:“刚才我见皇上带着其他人往东边去了,王爷怎么没一起?”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我分明听出了一丝惆怅,“我走到此处身体不适,皇上便让我留在这里休息。”
他身体不好,是五国皆知的事,算不得什么秘密,也许上天是公平的,越是美好,越是易碎,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