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仁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我猜测道:“难道传言是假的?他其实不好看?”
苏子仁憋了一口气,终于道:“我没注意他的长相。”
“什么?”我不可置信道:“他难道一直坐在轿子里跟你说的话?”
“不是,不是。”苏子仁急忙摆手,“他那般风华,让人不知不觉便淡忘了他本来的样子。”
我皱着一张苦瓜脸:“是好看的意思,还是不好看的意思啊?”
“若有他那般气度,即便长得平平无奇,也会觉得风华绝代吧。”
我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另一个人,他的脸明明那么普通,但众人皆说他比我好看太多,但此时没时间让我一直回忆,我定了定心神,继续道:“他为何会来你这里?你和他之前相识?”
苏子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可惜我没注意到,接着便听他说道:“不认识,他也是慕名前来,送了许多绝版珍藏给我。”
一说到那些书,苏子仁又开怀起来,将那些书本在我面前一一展示了一遍,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它们的由来,以及它们是多么珍贵,多么不易得。
聊了半晌,他才记起来问我:“你今天怎么招呼都没打就跑来了?”
我想了想,斟酌着说道:“景落病了,我是来看她的。”
“是啊。”苏子仁放下手中的书,满脸忧色,“母后说她是那日去芙蓉阁受了风寒,这病来得太急,拖了这么久反倒越来越重。”
他这么一说,我便知道他对整件事毫不知情,看来皇后也并没有打算告诉他,毕竟事关他曾经未婚妻的弟弟,他夹在其中也确实难办。
我安慰道:“没关系的,将热发出来便好了,景落底子好,很快就能痊愈的。”
苏子仁听我这么一说,脸色稍霁,叹了句:“若这煊王不是身子太差了些,景落若能嫁给他,也算是个好的归宿。”
他仅仅见了那煊王一面便如此推崇,我更加好奇了,“他真的这么好?”
“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
真真是极高的评价,看来这煊王不仅长得美,心灵也美,越这么说,我越觉得必须要见上一见,这样才好确定我未来的路。
聊了几句,我故意将话题引到近来锦都发生的新鲜事上,然后装作不经意问道:“听说张阁老的独子去世了?”
苏子仁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可惜了承淮,天资聪颖,状元之姿,若今年能够参加科考,必定能金榜题名。”
我知道他向来爱惜人才,见他一脸豫色,犹豫问道:“我素日也听过他的才名,可没听说他身体不好啊?”
苏子仁也露出了奇怪的神情:“花朝节前我还见过他一面,那日他吞吞吐吐,也不知道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说,但那时他精神饱满,毫无病状……前日听说,是急症,拖了一日,暴毙而亡。”
我心中猜想,那日张承淮也许是想告诉他,景落约他见面之事吧,可惜了一个大好男儿,正在感慨,只听苏子仁悠悠叹了口气:“张阁老怕也没几日了。”
“什么?”我大惊。
“他原本只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已身故,现如今唯一的儿子也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连两次,普通人岂能承受!”
果然,不到两日,便传来了张阁老病故的消息,我想着刚才辛安报上来的事,心里头像油煎似的,不知道应不应当告诉景落知晓。
还没来得及下决心是否要入宫,宫里便传来皇上口谕,宣我出席明晚的家宴。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白芷使出了浑身解数为我梳妆打扮,我自从打定主意要将我嚣张跋扈的名声传出去以后,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盛气凌人的模样,这次虽是家宴,但那些个平日里百八十年见不到一次的郡王公主都会出来,我的臭名之所以能那么快的远扬,还真要谢谢这些人。
白芷为我选了套粉色纱裙,被我摇头否定了,我从箱子底翻出一件银红色的漩涡纹纱绣裙穿上,又嘱咐她为我梳了个颇为夸张的涵烟芙蓉髻,将前两天皇后赐给我的金镶珠石蝴蝶簪插在发髻里,将眉毛化粗,嘴唇涂得红通通的,捣腾了好一阵,这才收拾妥当。
小茴看到我这样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抢亲呢。”
我摆出一副高傲的表情:“怎么样,怎么样,这样行么?太久没做这个装扮了,都不记得该用哪种表情。”
白芷笑道:“你不需要摆什么表情,只要这装扮一出啊,保准那些人都会离你远远的。”
我想了想也是,之前有一段时间,我总喜欢各处游荡,叫人听我作一些蹩脚诗,那些人都吃过苦头,想来不会主动接近我才是,这么一想,便彻底放下心来。
一切准备好,我便带着白芷入了宫,家宴虽是晚上才开始,但我想先去坤宁宫看看景落,她上次托付我的事,我回去叫辛安偷偷查了,皇后做得十分干净利落,没留下什么把柄,但张阁老临死之前却糊涂了,将好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念叨了出来。
辛安找到了一个伺候张阁老的老人,那老人原先不肯说,但因为主家已经没有人了,他们这群奴仆便被遣散了,他如今孤苦一人,活不下去,辛安发誓保他晚年,他才老泪纵横地将听到的话说出来,原来那日宫里原是赐下的毒酒,可张承淮却不觉得自己有错,拒不喝下……于是后来,他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跟景落说这件事,仅仅是听说,便觉得如此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