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勒摇摇头:“我说你头发长见识短吧你还不信,今日那纸乩语一出,我保管近日各国都会派人去猗郇替自家皇子求亲了。”
夏天微蹙柳眉,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我轻笑:“那乩语不都说了么,苏氏有女,得之而取天下,谁不想得天下啊?”
夏天撇撇嘴:“真有人相信啊,我看就是胡说八道,这天下当然靠打仗得来,跟个女子有什么干系?”
“自然有人相信,而且大部分都会相信,因为司空一族的乩语从未落空过。”蜚零也补上一句。
“可,可是即便是真的,各国都去求亲,猗郇的公主哪有那么多……”
罗勒大笑道:“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是猗郇的轩德帝该去操心的事了,他的亲生女儿虽不多,但皇族里封为公主的苏氏女子却不少。不过话说回来,原先大家都说那安然公主嫁不出去的,现下这状况,却是难说了……”
夏天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俏皮道:“可安然公主长得那么丑,性格又糟糕,虽说这一纸乩语在前,应该也不会有人求娶她才是。”
罗勒摇头:“你这是低估了男人对夺取天下的野心,她貌若无盐又如何,骄纵跋扈又如何,只要是姓苏,就算娶回家贡着也不打紧。只要有了江山,何愁没有美人?”
“现在太平盛世,好端端地为何要夺取天下?大家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嘛!”罗勒和夏天两人又是好一阵争辩,我自打插了一句话后就一直低头不语,末了,罗勒突然想起来问道:“柴兄,你今日是去了何处,怎么快傍晚了才回来。”
我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原本你们不来找我,我也要去向你们道别的。”
“道别?”罗勒和夏天都满脸惊讶。
“我今日已经算见识过这等江湖盛世了,此次离家已久,甚是想念,决定明日启程回国。”
“这么快?”罗勒有些吃惊。
我指了指放在角落收拾好的行李:“不快不快,我几日前就已经吩咐小茴将东西归置好了,不过一直没机会与你们说。”
罗勒问道:“可你不是和司空阁主一起来到此处的么?他明日也走?”
我摇头:“他兴许会多留些日子吧,我也不清楚。”
罗勒露出了忧伤的神情:“一路相伴至此,你我虽不算至交好友,但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夏天和蜚零也表达了不舍之意,我笑道:“明日离别,正是为了他日相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相信总有一日,我们一定能在他方把酒言欢。”
长吁短叹了一阵,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去,离去前我嘱咐他们,明日我一早便走了,无需相送,免得徒生悲凉,大家都点头答应。
小茴服侍我梳洗完毕后便出去了,我将门栓关紧,摘下人皮面具,穿着白色亵衣,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白纸,用镇纸压着,然后磨起墨来,我像是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动作细致缓慢。此时万籁俱静,白日的喧哗仿佛不过是一场梦,我磨好墨,拿起毛笔沾了沾漆黑的墨汁,偏头想了想,提笔开始写字。
司空,见信如唔。
原谅我没有当面向你道别,你一向大度,想来不会介意才是。那日你说我们约定完成,我可以随时离开,不过我既已到此,当然是死乞白赖地想参加完大会再走,今日看了一阵,觉得没什么大意思,所以决定明日便出发回国,这一路上多谢你照顾,对了,欠你的钱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还上,若没机会,想来你也不会为了这些银两记恨我。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你所中之毒阴差阳错之下我已发现了解毒之法……
不知不觉竟将一张纸写满,我从头到尾草草看了一遍,终于在最后写上了我的名字,在椅子上呆愣了半晌,才放下笔走到床边躺下,睁着眼茫然地对着床顶看了许久,直至睡意袭来,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小茴便来唤我,彼时我早已起床收拾妥当。我将要交给司空易的东西和信放在了一个檀木盒子里,交代一个仆人千万送到,又塞了一锭银子给他,他自然千恩万谢地答应了。我捧着相思豆,小茴指挥着仆人帮我们将行李搬上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马车,我最后看了一眼还笼罩在一片黑漆漆夜色中的庄子,低头上了马车。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杜衡已亲自捧了那个盒子来到司空易的房间,朝披着外袍弯着腰拨着油灯的司空易道:“她走了。”
司空易淡淡应了一声,杜衡叹了口气,将盒子轻轻放在了桌子上,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油灯好像亮了些,司空易这才偏头朝那个盒子看去。
而此时的我已经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朝港口驶去,因为起得太早,小茴困倦得直打哈欠,过不了多久就如小鸡啄米般在旁边频频点头了,外面天色有些蒙蒙亮了,我掀开帘子,有些店铺已经开了张,店家正在收拾着东西,这是我第一次来琅轩,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马车又行了两三日,因为是日夜兼程,所以比上次快了许多,到达港口时,正是一天的清晨。我和小茴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全身酸疼,小茴拜托车夫去帮我们打听打听去东胥船只的消息。过了一会儿,车夫便喜滋滋地回来,说是赶巧正好有艘船再过一会儿就能出发,船上还有空位。
他带着我去看了看,是一艘大船,环境不错,刚好还剩了几个上等房间,我比较满意,二话不说便付了钱,又跟车夫将车马费结算清楚后,叫人帮我们搬了行李上船,这才算安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