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汽车站门庭若市,售票厅人山人海的队伍群汇聚成了几条长龙,几乎已经到了呼吸困难,寸步难行的地步。
彭伟郁郁吐出一口气,“没想到客车票这么麻烦,早知道应该去买火车票。”
刚下车的他就在这里排队买票,目的是想早点回家。可一站就一个小时,腿脚发酸,精神委靡,困顿中意识到前面很久没了动静,侧伸出头探测,原来前面这位旅客聆听着音乐,身体跟随着音乐节奏一摇一摆,正沉迷于其中,也就忘了移动自己的脚步,造成前面空了一大截出来。
彭伟忍无可忍地去推她,“喂,喂,喂,往前走呀。”
一头不长不短的红发女子甩头过来,把彭伟怔住,红发女子摘下耳机,粗口问:“干嘛?”彭伟顿了几秒,遥指前方,很头痛地说:“美女,你看看你前面。”
红发女子不由地抱歉,“不好意思哈。”急忙跟上队伍。
终于买到票了,在候客厅还没歇息足,就听到通知旅客上车的消息,疲惫地拖起行李箱,背上还肩负着另一包行囊。
好不容易寻找着自己的座位,躺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背包随手丢在一旁。
“醒醒。”
彭伟朦朦胧胧地睁开睡眼,怎么又是刚才那位红发女子。
“那是我的座位,麻烦你让我进去,把包拿开行吗?”
彭伟懒得动,干脆说道:“哦,我往里边移,你就坐外边吧。”
红发女子想起小时候听妈妈的教导,不能随便去坐别人坐过的热凳,以防传染病,现在不能无缘无故地去问别人有没有传染病吧,只好委婉地去解释:“我不习惯坐这里,我喜欢看看车窗外的风景。”
彭伟有气无力地起身让座,红发女子坐下后借机搭问:“你老家也是广安的?”
“是呀。”彭伟也感到一丝疑惑,反问:“怎么你坐这?”
红发女子掏出耳机,缓缓地说:“刚才排队的时候我就在你前面,你我都到广安,座位号肯定会挨着呀。”
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车窗飘洒进来,双眼皮上的眼影泛起了金光。彭伟被这灼人的光刺得昏昏欲睡,便垂下了头。
一低头,惊奇地发现,牛仔短裤裸露出来后的秀腿,彭伟恍然大悟,木愣愣地打量起身旁这位妙龄女子,上身是一套很性感的粉色蕾丝衫,还能隐约嗅到诱人的香水味。
彭伟开始坐立不安,衣服还可勉强接受,倒是下身滑溜溜的双腿实在叫人忍不住流鼻血,不假思索地冒出一句:“唉,美女,你能不能换条裤子?”
红发女子听了这个无理的要求后哭笑不得,“我说帅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彭伟想起刚刚那句话没有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涩涩地开口解释:“嗯,你看我这样劳累,一会儿准打瞌睡,说不定我手呀,脚呀,什么的,就会误碰到你,你穿得这样少,怕你吃了亏。”
红发女子站起身,眯起愤恨的双眼瞪视彭伟,表情很怪异,怀疑眼前这位小伙会对她图谋不轨。毫不示弱地提起了他腿上的背包,嗔嗔道:“我看你包里的东西对你挺重要的,你的手怎么不把你的包抓紧呀?”
彭伟谨慎地看向她,她手一松,彭伟反射地接住背包。
“还有你的腿,把包夹紧点,出门在外,保管好随身物品。”
偶尔有几位乘客扭头往这边看过来,现场气氛有些尴尬,彭伟沉吟不语。
红发女子戴上耳机,心想:“这个色鬼,等下有你好果子吃,走着瞧,哼。”然后又跟着音乐里的节拍眯着眼哼歌摇头。
前方还有在很漫长的路,打算在睡梦中渡过,没准一觉醒来说不定已经到家了。
彭伟合上眼,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携带着镰刀,赤脚踩在软泥上,身处于金色的田野上。霎时间山崩地裂,一阵摇滚音把他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回到现实,就看见红发女子捂嘴嘲笑自己,她戴了单个耳机,另一个在她小指夹着,联想到刚才山崩地裂时的摇滚音乐,质问道:“你在干嘛?刚才是不是你?”
红发女子把笑强憋了回去,“我给你提提神,别光着做白日梦,把自个的包抱好。”
看她这样嬉皮笑脸样,彭伟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可是在安静的车厢内,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指指上面的监控,不高兴地回了一句:“有劳你了,这个包不用你担心。”
“有监控,你的手脚也老实点哈。”说完后,红发女子还在一旁偷笑。
彭伟忍气吞声,恨不得上去抽她两耳光,以解心头之恨,暗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不利出行?遇到了一个神经病。”
这两天彭银川的婶婶为她儿子彭伟找工作,打算介绍到彭银川这里上班,彼此好有个照应。
“老板,我家伟伟和银川从小一起长大,我怕他在别的地方受排挤,他回来后能不能来你这里上班?”
一般人当然行,只不过闻美做事有一个原则。
在绥芬河经营美容院时期,连同招下一家四姐妹。闻美做事尖酸刻薄,失去民心,后来她们因某个原因齐心罢工,闻美一怒之下扣她们的工资,结果四姐妹到劳动局告闻美,要回了工资,闻美也因此损失惨重。
“阿姨,我先向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以前招了一家四姐妹,她们合起伙来整我,所以很抱歉,我闻美不打算录用你家儿子。”
“伟伟和他又不是一家人,只是堂兄弟,又不是亲兄弟。”
闻美告诉她:“堂兄弟也不行,以后小彭的无论亲戚也好,同学也罢,我都不招。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闻美不想犯同样的错误。阿姨,你家的儿子还是另谋高就。”
加工的广告公司有很多安装业务,闻美一直在招员工,这一个多月来也不是没有人来应聘过,很多应聘者无法接受这样低的工资,都不愿前来。
拂晓时分,长途跋涉已久的大巴车到达目的地,清澈的阳光迎来了全新的一天,彭伟下了车,舒伸懒腰,松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身旁的疯女人。
拖着行李箱,背着包,穿梭于熙来攘往人群的街道。已经家门在望,周围尽是熟悉的乡音,改天好好感受一下家乡的变化。
正当悠闲的欣赏小城风光之际,仿佛听到有人在后面追喊他,“前面的帅哥,等一下,等一下。”
这是熟悉的家乡音调,彭伟回眸,绝对也没有想到会是她。“怎么又是这个扫把星?她到底想干嘛?”
红发女子拖着行李箱,背着迷你小包兴奋地朝这边跑过来。她蓦地刹住脚步,抬头迎上彭伟高高的鼻梁。
彭伟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嗯……,帮我拖箱子行不?”
彭伟纳闷,“拖箱子?”想起一路上她很有心情去听音乐,板着脸道:“你有手有脚,干嘛要喊我?自己拖。”
“你看我细胳膊细腿的伤不起呀,背上还背了一坨,快压死我了,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你帮帮我吧。”红发女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彭伟不搭理她,举步离开,箱子却被她拖出了。
彭伟警告她:“快放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红发女子声音嘶哑起来,“刚才我听歌听累了,你养精蓄锐这么久,有的是力气,你行行好嘛。”
他们的举动惹得路人纷纷把头扭了过来,彭伟很无奈的沮丧,在大街上这样被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算啦,认栽吧。彭伟勉强答应下来,“好,来吧。”
“谢谢。”红发女子精神焕发,一跃而起,将手中的行李箱交给了他,还将背上的迷你包挂在了彭伟的颈上。
“耶,我先到前面超市买点东西,快跟上。”话音一落,红发女子飞奔到不远处的超市。
“你。”彭伟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就这样上当,咬牙切齿地说:“气死我了,得寸进尺,早知道就不该帮你。”
这时的彭伟“压力山大”,双手拖着行李箱,前胸后背挂着包,肩上的负担非同寻常。
好不容易赶上她,只见她一只手拎着一袋零食,另一只手拿着绿豆雪糕,含在唇边津津有味地舔。
彭伟看着清爽脆口的雪糕就有些口渴,“我渴了,我先去买一瓶水。”
他想借此机会摆脱重担,设法怎么解脱自己。红发女子却说:“不用啦,看你帮我的情分上,我也给你买了一块。”
彭伟打算放下行李箱,好伸手去拿雪糕,红发女子这时制止,“别,我帮你拆开,我喂你,边走边吃。”
红发女子将手中的雪糕暂时含在嘴里,取出事先买好的雪糕,把装满零食的口袋套进手腕,双手拆开了雪糕的包装袋,准备喂给彭伟。
彭伟想,她这样热情对我,我还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过她家在哪?和我走到的是同条路,会不会是一个村的?问:“我们现在去哪?”
红发女子把雪糕塞进彭伟的嘴里。
“你问我去呢?”红发女子开始蹦蹦跳跳地唱起了歌:“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梦已经醒来,心不会害怕,有一个地方,那是快乐老家……”
彭伟听后气得满头大汗,搞不清这样做是在助人为乐还是愚昧无知?既然已经答应下来,现在只有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