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壁虎断尾,都是些掩人耳目的把戏。
在这掩人耳目的把戏里却有着救人一命不可估量之功。
可是……
玩个金蝉脱壳也要给她一点保护吧!带走这小江南王所有的死士,赤裸裸地将她和叶云天两个人单独丢在这般不见光明月黑风高杀人夜寒冷巷里,真的,好吗?
白仁馨咂舌。
就说那个像极了她表哥的人一笑起来肯定是有什么阴谋的小九九在肚子里酝酿成形了。
这不,人家美名说他去做那金蝉的壳,可白仁馨怎么看都像自己才是那金蝉的壳!被抛弃的拖油瓶!
真是坑人坑到家。
白仁馨左右看了看,青岚走之前,寻到这个地窖,将他们二人藏在起来,这里足够三人宽,上面又有酒坛子遮蔽,可以遮挡搜查者的视线。算是个不错的藏身地。但即便这样,她还是把重伤的叶云天往自己身边挪了挪。她歪歪头,面积嘛!总不能太大了,否则容易露出破绽。
被她无情挪动半昏迷的人却因为受到了她“粗鲁”的大力而震动了心脉,从而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低沉的男子声音响彻在夜幕中,虚弱中依旧透着余韵沉沉。
若暮鼓晨钟。
他还没咳完,就有一只温软绵绵的小手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唇。小手上有细汗,她身上的清香气息立刻就涂抹到了他鼻翼之间。
同时来的还有她似乎被吓了一跳而压低了的声音:“你别咳啊!这样容易暴露!”
白仁馨下意识地就说出一句神剧里的话来。
她小手覆上的一刻,清香顺鼻吸入心肺,好似薄荷草的清凉,没来由的,叶云天突然觉得好了很多。他止住清咳,抬眼看了看她。随即点了点头。
不做反抗的江南王就这么任由一个“弱质女流”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动也不动。
两秒过去,直到白仁馨的心跳渐渐平缓她才感觉到那个男人鼻间呼吸全部漫到了自己的手里。
刺得手心痒痒的。
心也痒痒的。
白仁馨眉头一动,被男人气息挠动心扉的她一觉得不对劲,便立马抽回了手,再抬头看叶云天,对面小王爷完全是一脸柔弱易扑倒的模样……
天哪!她在想什么!
都已经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了,她居然还色心陡起,真是自己都要醉了。
被自己搞得无语的白仁馨摇摇头,正想把自己思绪拖回到正道上来……
叶云天却突然头一歪,软塌塌地靠在了她肩膀上。
好像是在……
投怀送抱!
白仁馨被吓得一抖肩膀,差点儿就把咱们的小王爷甩到了一边。
事实上,叶云天因为毒气厉辣而浑身绵软,实在是晕眩得极了,才倒在了白仁馨的肩膀上,此刻见白仁馨欲将自己甩开,以为是她守着南齐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大防线。
虽然印象里,她不像南齐的女人。
她身上,没有这个朝代里女人应有的共同点,而有着属于她独特的特色。
叶云天睁了睁眼,借着透入这地窖里的月华星光的点点萤泽,看了看那个性直清然的女人。
第一次见面,她指尖戳着他肩膀泼辣着急的模样犹在眼前,那时他是内里心焦却不能露出一丝破绽的一方霸主,肩膀上扛着沉重的负荷。而她暴脾气的宣泄,不知怎么就为他的焦虑打开了一个缺口,令他平静下来。
也让他觉得,她是个可以做做文章的人。
但,他是不是不该将她拖进这权谋的斗争里来?
这场争夺锦绣江山的游戏过于惨烈,稍个不慎满盘皆输就会尸骨无存,除去死无全尸之外,还落得个被天下人不解而耻笑,记载在史书上也是遗臭万年。
他是江南叶家的继承人,是江南王的嫡系血脉,注定是“成王”或“败寇”里的其中一方,但她白仁馨,只不过一个医术精湛的女子。
她应当是嫁得良人过日子的。
叶云天看着白仁馨,带着呛咳的声音里轻轻开口:“你走吧!”
“你和我这样藏在这里,始终有着被发现而灭口的危险,你自己逃出这里,小心离去,如果我没算错,再往西南几百米就是白府……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她肯离开,他肯定是要唤回几个云衣卫来护着她离去的。
想到这里,叶云天的嘴角扯开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嘲笑来,他是在自嘲:如今到了命悬一线的关头,他怎么就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来了英雄护美的戏码了呢?
他一向不是铁骨柔情的人。
他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煞王爷。
“省省吧。”
三个字音节清晰地从白仁馨唇齿间吐出,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怡人清香,传到了他面前。
语气虽然冷冰冰的,但这话倒是新颖有趣。
“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你现在赶我走,是想把我往火坑上推啊?而且,我白仁馨是个重义气的人好不好,大不了被发现了人家手起刀落,我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更何况……”
说道这里,白仁馨缩了缩脖子。
“一个人走夜路,害怕。”
她宁愿被这一身煞气的杀手给杀了,也不要去走夜路!
走夜路容易见鬼的好不好!
叶云天看了看白仁馨,觉得她应该是真的害怕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缩缩脖子、眼里因为想着3D片子里的贞子而眸仁缩了缩,面上则是一副惊恐口微张的恐惧样子。不知怎的,小王爷好玩的心也突地被吊起来,一时间连自己身上的毒痛都能够忘记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你怕什么?”
“魑魅魍魉?”
“还是妖魔鬼怪啊?”
叶云天唇角上自嘲的笑容慢慢转成了好玩的嘻笑,眼里也忽忽地闪着明亮的光泽来。
即便是在这黑暗大于光明的幽闭空间里,他也是不掩身上的光泽,如天尖云雪,除却了表层的冷峻煞气,还留下了仙逸出尘的一抹高白。
看得白仁馨又是心中一叹:男人啊,你果然就是个吸引人的小太阳。
心里是臣服于男子的容颜气质,嘴上,白大小姐却不饶人:“你别说了!”
故意把那个“别”字咬成了21世纪北方腔调里的第四声,来缓和一下这暧昧的气氛和心中的波动。
又想了想方才这男人口上自嘲的一丝笑意,白仁馨心中一动,又加了一句。
“赶人走的话,你也别说了。”
“我、是、不、会、走、的。”
一字一顿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白仁馨眉梢尾处,眼睫畔前,秀鼻尖上……乃至整张容颜都雕刻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看了叶云天一愣。
而后,心中又是一动。
心房上因尔虞我诈而久筑的坚固城墙被拉开一个大大的缝儿,丝丝感动和莫名情意一起呼啦着跳跃上来。
她这是不肯弃他而去。
黑暗里,叶云天低下头去,脖颈间扯拉开一种淡淡的心疼来。
几秒后,他重新抬首。
还是太阳神般灿然地一笑,暮鼓晨钟般的低音响在了这个地窖之中。
“好。”
你不弃,我不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