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码头一直都是繁忙而繁重的。
人多,人满,人累。
这里除了吆喝声最多的就是劳役们。
可现在全京停工,欢庆这盛事。
又老又黑的劳役们被扼令呆在家里,以免冲撞了出河游玩的贵族小姐少爷们。
可总有例外。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啊,啊对不起公子……”
一个小童模样的脏兮兮的十余岁的小孩。
朱衣男子低下头。
本就被撞的后退一两步,一脚踩进了码头板子上淤积的污水。
衣裳也有了褶皱,溅上了泥点。
男子不语,旁边的小厮按耐不住,张嘴就想骂上。
“……没事。”
本来还瑟瑟发抖打算跪下的男孩神色一愣,却见那朱衣玉带的公子转身离去了,两个小厮一个埋头跟着,那一个想骂他的还在不忿。
“娘在哪里?”
“公子,夫人在那艘金帐薄烟纱罩帘的船上。”
男子恩了一声,向那里走去,突然说道:“进了那里注意称呼。”
“是。”
船只各色,大家族定制的大船游船可是好认的很。
码头宽大,仍有一艘豪华游船在立,门口站着一个芝兰玉树的公子引得少女心乱跳。
女子拍了拍团扇,旁边姊妹低声语,“金公子还真不愧是一大美男子,与咱们南边男子可是另一种的温润。”
女子笑,轻轻一瞥,却愣住了。
玉冠青丝,飞眉如鬓,细眼迷离间风华初露。
这恰是她钟情水乡美少年的模样。
姊妹也发现了他,惊讶四下询问。
那男子却是好像习惯了万众瞩目,路过她们时,见那五六个姑娘面目含红,一见到他连话都不说了。
他微微一笑,眉目流光,对着那原先四处询问的女孩道:“我叫常遇。”
少女看男子高大却瘦削的背影,歪了歪头,“这若是我的夫君可多好。”
小厮看身后贵族少女们嘻嘻闹闹,也嬉笑道:“公子的无双风采在平京也是一样的。”
另一个平日里总是沉默的小厮看了浅笑的少爷一眼,嘟囔了一句。
金哲看见常遇远远就一作揖,让关注他的人们也看过来。
两个美男聚在一起,让人不得不瞎想。
“常遇兄可算来了,过不会我家的船可要开了。”
常遇谦谦一笑,“来时琐事拖身,好在是赶上了。”
两人一并上了船,许是得了吩咐,船立即缓缓开动。
“常遇兄是孝廉之人哪,此后可在京中常驻了?”
常遇点点头,“孝廉人本,娘说要我在京中读书,还省些功夫。”
“那就好了……”
金哲同是读书人,自然晓得常遇的厉害,两人年纪不分上下,得一声兄可是不易。
金哲把人引向了主船舱。
好似知道把人接来了,船已经开动,里面的人也端坐着。
金父见青年面不改色目光端正地先向他行礼,“晚生常遇拜见大夫。”
金父在朝堂官拜正二品光禄大夫。
金父颔首,张氏可见那风华无双的少年心生欢喜。
“晚辈常遇拜见金夫人,金,二小姐。”
常遇本想挨个叫过来,可那少女琉璃般的眼睛让他说完就没有了下文。
金雅倒是真的看他的眼光亮晶晶的。
常遇啊。
今年秋闱的状元郎啊。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一词问鼎长公主的花会,状元郎后生可畏,过不久被圣上亲自直接进了京都翰林院做先生。
关键这人是她金家人,他的母亲就是自己身边的常嬷嬷。
此人重孝道,虽早早就在金家的帮助下和父家脱离了关系,但仍在父家危难时刻脱离了关系。
金雅看常嬷嬷上前,与常遇相偎出了主舱。
常遇此人,前途无量也。
论此年间俊杰,朱碧清算一个,这常遇也算得一个。
只不知他前世后来是如何的,他生得自然是极好,也少不得有贵族仕女提亲。
在船舱中又闲话了一阵,船里晕船的丫鬟虽是不多但还是有的。
兰香的脸已经煞白了,兰韵看起来好些,一直在母亲身边伺候着。
倒是金哲身边的金青,早早就出去透风了,也不知是金哲宠信他是怎的,也没见哥哥身边出现什么其他的人。
其实,她不也一样,只用着小喜,还能对母亲说一声用惯了怎的?
金雅喝下最后一口茶,起身,“我想去看看河面,海浪阿雅还没怎么见过呢。”
张氏笑道:“去吧去吧野丫头。”
金雅矜持一笑,起了身,还没出舱就听见父亲幽幽道:“以娥……玩的时候注意安全。”
金雅又走了几步才猛地想起父亲在嘱咐她,以娥是她的字啊。
金家的船很久没有用过了,基本上这艘特定的豪华游船没什么机会用的,虽然打扮一新,甲板上还是有些不稳。
“……小姐,别走那里。”
小喜紧张兮兮的,她也是第一次坐船,但还算适应,只不知一会水流猛烈起来如何了。
金雅满脑子都是那时候四十几多岁的时候,李和光那死小子和别人偷玩出府,那时正是曲良河水涨时候,激流猛进,金雅不管不顾地带上小喜去找他,小喜那时候都是颇具威严的嬷嬷了,吐的稀里哗啦的。
她突然转过身,冲小喜一笑,“小喜,你可会凫水?”
小喜腼腆道:“奴婢愚笨,不会下水。”
红黄色的甲板周围插着金家的旗帜。
河域宽广,但盛节之下也是有很多人家出来游船的。
突然她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
魏泠正在她家船上的甲板处同她一般望着远。
“阿泠!”
金雅只喊了一声魏泠便循声望来。
不,不对。
是她旁边的人告诉她的,她没有瞧见阿泠身边的是魏沅。
两家的船慢慢靠近,近到大点声就可以对话了。
魏沅笑眯眯地看着她,她不想同他对视,所以就跟着魏泠聊些不轻不重的话子。
却看见魏泠眼神一聚,不说话了。
金哲本在和常遇说着话,溜达到甲板处看到了妹妹,不远处还有魏国公府的船。
船上魏泠小姐应该是在和阿雅说着话,不是怎的两个大美人齐齐回头看向他们。
不对,是他。
金哲稍稍退了一步,看向常遇。
常遇也不知是发没发现,只顾错眼说着,一会就散了。
魏沅走了,魏泠身边已经无人,她这才悄悄问道:“阿雅,那男子是谁?怎么在你家船里?”
金雅答道:“是我家常嬷嬷的遗腹子,常遇,还是曲阳县的三甲子之一呢。”
魏泠惊讶,“曲阳是文都,县试三甲子可真不容易。”
但一会她又跳开了话题,金雅却留了心。
若能促成一番姻缘那也不错呢。
金雅也遵着父亲那话的意思,在这里好好玩耍了一番。
不得不说,曲良河之所以能称平国之源那还是有道理的。
曲良河宽广无边,到了深处称之为海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