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艳无双。
朱碧清突然生出个这么念头。
可她的艳只在李恪之的榻间绽放。
朱柔则与旁边的女子搭着话,听她问:“少女及笄,不应身穿褐衣童子服,只束冠着束屐的么,我至今还没看到有司,礼乐未响怎么那金二小姐就出来了呢?”
朱柔则坐在观礼席上仍笔直地坐着,还未开口,只听魏泠说道:
“这里是平京。”
那女子愣了愣刚要反驳就被身旁的姐姐拉了拉。
朱柔则也收了话,只是轻轻地看了她们一眼。
许是外地来的。
这里是平京啊,随处可见高族大官富商,是世人最向往的金贵天堂。
哪个女子不想嫁在平京?
金父早早就开场讲话做了开礼。
也是在金雅插好花的那一刻起,礼器才渐渐被人拨动敲动吹动。
西阶上,赞者金大伯母金陶氏款款走出来,不同金雅的装着华艳,深青色短褐,黑色裙上绣着金色五彩花纹。
陶氏面含微笑,在盥池上净了手,在有司的托盘上取来笄,笄是黑檀木定制的。
金雅的发髻上恰恰留着一个笄的位置。
金陶氏先吟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这是不变的。
那原先质疑的少女不禁点了点头。
金雅受着,然后向高座上的金老太爷和金老夫人拜礼,然后向最中央的金父金母二拜。
陶氏又上前,为金雅象征性地正发髻。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说完之后,是正宾出场的时候了。
金家所请的正宾是。
所有人都不知道。
包括金雅。
她瞪大眼睛,幔头下的少女仿佛受了惊。
李柯不禁反思自己哪里收拾得不太妥当。
那少女紧缩眉头,“正宾不该是自家长辈吗,若是请外家男子也该过而立之年的啊。”
姐姐在一旁喃喃,“那是,平武郡王啊。”
“谁?”
“谁?”
丹阳郡主慢慢嘟起嘴唇,看向男女的眼光格外不爽。
那是,李柯啊。
那是,夫君啊。
金雅突然泪意就涌了上来,好在现在是在该低头的时刻。
李柯接过有司恭敬递上的钗冠,手指轻柔地把少女的笄取下。
金雅已经把泪逼了回去,用心感受那手间的温柔。
可惜没有多少。
李柯的动作突然一僵,高座上金父金母相视,心中念头转过。
郡王爷的动作做错了。
本应是在取笄之前吟哦颂辞的。
李柯临阵不乱,只到为金雅戴好了钗冠之后,才慢慢颂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向她一作揖,李柯回复站到东阶面。
金雅听出青年话语中的心虚,微微勾唇。
原你也有这时候。
接下来,金雅身着大袖礼服,头顶钗冠,款款走向大堂正中的伏鹿挂图,正正一拜。
有司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
李柯揖礼请金雅入席。
金雅于是站到席的西侧,面向南。
李柯走下前来,向着西边,金陶氏奉上酒,金雅转向北,眉目微转。
李柯接过醴酒,走到金雅席前,面向笄者,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金雅行拜礼,接过醴酒,李柯回拜。
丹阳的目光直直看着李柯与金雅酒杯之间不小心相触的手,怨恨已生。
金雅入席,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
礼乐大盛时,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有司奉上饭,她接过,象征性地吃一点。
金雅拜,李柯答拜。金雅起身离席,站到西阶东面,面朝南。
接下来是取字的,京中不兴取字,金雅不以为意,她前生就是没有字的。
却见金父下台前来,表情肃穆道: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以娥,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金雅甫。”
好在母亲教导过的,金雅也没有手足无措,答曰:“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她向父母拜礼。
而后,金母与金父站并一处。
金母难得肃穆道:“以娥,”
金雅一福,金母训诫道:“寿辰初修,天日浑茫,女玲在世,以定耳穆,特修以娥。女子德贤为娥,愿尔肃重承名,不负母恩。”
金雅一拜,“女知晓。”
金父缓缓训诫道:“天即初开,不论男女自有灵,互员忠诚,尔初成人,须知人之本分,守诚信,对衷心,不负他人善意,也望本意而为,不负父恩。”
金雅再拜,“女谨记。”
接下来就是她分别向在场的所有参礼者行揖礼以示感谢。
金雅立于场地中央,先后行揖礼于:正宾、客人、乐者、有司、赞者、旁观群众、父母。
金雅敛下眸,怎么光是看到李柯微微点头示意就心头狂跳呢。
他加冠的时候也近了吧。
可是父亲母亲怎么会让还没而立的他来做正宾呢?
金雅与父母并列,全体起立。
父亲面向全体参礼者宣布:“小女金雅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
并与金雅向全场再行揖礼。
但还没完。
李柯已回到好友朱碧清的身边,看那袅袅婷婷的女子走上露天高台。
太阳凌空,所有人都走出大堂,纷纷看向那华艳无双的人儿走向高台上的大鼓。
仆人们才把这鼓抬上来。
金雅微微一愣。
李柯微微一愣,“那是天鼓的规制?”
台下人也能看见那鼓黑色鼓面,金丝奢华,朱红色的鼓槌在上面静静地躺着。
金雅心中汹涌起伏,全化作了澎湃。
那是岑娘的鼓,仍崭新如此。
金宅中,假山顶头正好可以看见大堂外面的美景。
锣鼓喧天早已消失不见,而换作了丝竹箫管等乐器慢慢起音。
岑娘随手摔下一条小细长虫,凝视远方,似乎开始了。
心中痒痒,脸颊挤过假山上粗糙的石壁以求更好的位置。
这是她第一次出院子,仆人们都被束在一起不许胡乱走动,她把鼓送过去的时候仆人并没有怀疑。
“啊咦哦嘿!”
金雅高高扬起头,面朝天空,身后是一群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
“天道正阳!”
“啊嘿!”
“地河渠黄!”
隐隐可见少女翻了个身,大大的鼓面上好像被敲出烟硝。
岑娘不知不觉间已经带上了笑意。
眉目微空,看那少女蓬勃的鼓舞,口中轻起。
“蛮暮倾乡!琥琰伶狂!”
“匍也匐,卑与父,微与母!”
“今生可遇安山水!自敬鬼神!”
即使是沙哑的,岑娘还是不知不觉地跟她在一起唱。
“凌人目!凌人耳!凌人躯!凌人心!”
李柯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他骇然地发现自己在迎合着。
迎合着那女子狂放的舞蹈!迎合着她的哼唱!迎合着她的鼓点节律!
简直是疯了!
李柯转头看着朱碧清,却发现其他人都如他一般着了魔似的。
而朱碧清也是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目光炙热。
李柯没发现的是,朱碧清的眼中闪着泪光。
金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