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绿瓦的高宅在京城里并不常见,门前两个金狮子闪闪发光,但门槛又像京城宅第一般低矮,实在矛盾。
现在女人是家中的宝,原本是棵主人丢弃的金贵草儿,被他们拾回去还存了种。
原本就是个无名无分的通房丫鬟,这么一下子就被抬为了姨娘,商贾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也算是落得富贵人生了。
突然,给自己画丹蔻的丫鬟手一抖,手指上立马染上了大粉色的痕迹,粘粘腻腻的。
女子一反温柔外表,暴躁地一脚踢了过去,年岁稚嫩的小丫鬟摔倒在地,要哭不哭的样子更让女子心烦。
“滚出去!换个人过来。”
一阵忙乱,一直端庄稳重的从贵族手里高价买来的大姑姑走过来服侍她。
大姑姑似笑非笑,“玉姨娘可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肚子可是前功尽弃了。”
玉菲冷哼了一声,鄙夷道:“用你这老寡妇说教我?”
大姑姑也不变色,笑意盈盈地服下身子给她画丹蔻。
今日老爷沐休,少爷也在书房里,想起那富家子自作高贵的丑恶姿态,想起夫人对她的鄙夷嘴脸。
一个区区小商户,算得上什么老爷夫人的,她可是皇宫里走出来的,可是金家嫡女的贴身丫鬟!
虎落平阳被犬欺!
看了看已经完工的指甲,那枕边人对她还不错,这桂花金丝丹蔻的样式可是千金难买的琉璃坊的制品,他也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少爷还在书房?”
得到小厮的肯定,玉菲扭着还未显怀的小腰,走向书房。
还没进去,里面就冲出来一个人,差点冲撞了她,她还没来得及怒骂就被拉住了。
是夫君难掩激动的脸,他不顾自己怀有身孕猛烈地摇晃着自己,“菲儿,菲儿你来了,快跟我去前厅。”
她皱着秀眉心下厌恶勉强道:“有贵客来了吗?那也不该我去啊,不是有夫人吗?”
这话说的讥讽,大神经的少爷也没听出来,只一贯拉着她走,激动地说:“是金家二小姐来了啊,是京城金家的嫡小姐啊!”
玉菲愣住了,夫君看她那不敢置信的样子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买下你是对的,一旦要和金家攀上一点关系,咱家也就不至于多买个铺子也提心吊胆的了。”
接下来他说的什么她就没有听清楚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金二小姐过来这里了,她要接自己回去吗?
果然,果然小姐是在和自己置气嘛,小姐怎么会因为一匹衣纱打发了自己呢?
那可是金家呀,是富可敌国的金家呀。
纵使对金家又爱又恨,她还是保存了一点理智。
小姐好像来者不善。
但当看到金刀玉马坐在那里的金雅时,她还是僵住了身子不敢上前。
老爷亲自给坐在主位上的金雅上了茶,夫人在一旁谄媚地笑着,见到她笑容可掬。
“小姐,小姐,这是犬子和他的房里人,听说玉菲曾是您的大丫鬟?”
金雅微微一颔,虽幕离从头到腰全部遮住,但玉菲还是能感觉到金雅射过来的冷冷目光。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低下头去,偏偏夫君还拉着她过去。
其实她早看清楚了,金雅带来了管账务的狸儿和常嬷嬷,还有那贱丫头小喜。
而小喜穿的是荷叶金边的蓝襦,那是金府大丫鬟的穿制。
小喜短短月余就被提拔到大丫鬟,她们来又要干什么。
金雅一直都没有说话,狸儿倒是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我家小姐今日前来呢,是因为你儿子的房中人欠我们债而迟迟不还。”
气氛瞬时间僵硬了,老爷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夫人干笑道:“是,是这样啊。”
欠债不还!
夫君瞅了她一眼,打着哈哈道:“小姐您……”
玉菲不知不觉摸向了肚子,神色惶恐。
她的动作令金雅眯了眯眼,常嬷嬷上前拿出一个锦盒,说道:“听闻玉菲怀了身孕,主仆一场,我家小姐送一柄如意做礼,也添个整数。”
老爷嗓子干涩道:“什么?玉菲她欠了金小姐多少钱?”
狸儿手握金算盘款款上前,手下却不含糊,“玉菲在府期间,共损毁瓷器六件,合计一千四百两白银,私拿小姐服饰约计六千八百七十两,还有一支九凤金钗是小姐送给她做贴身丫鬟的压箱底的,如今是该归还了,”
“‘算上这礼,填个万两白银吉利数。”
“一,一万两白银?”
那夫人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玉菲咬着唇倒是不容易晕,老爷少爷就好像晴天霹雳。
“小姐小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狸儿笑意盈盈地反问:“没有误会,还是这笔钱你们家里不愿给?想和金家有过多牵扯?”玉菲对谁都是蛮横不讲理的,还是常喜欢对付她的,她曾经死命欺负自己,落井下石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是想和金家有些牵扯,但并不是这种牵扯啊。
要知道他们买下玉菲不过四十两银子,就要赔上万两白银?
他们不过就一小商户,世面眼界狭隘得很,否则也就不会不听别人劝告买下这大家族赶出来的侍婢了。
万两白银,这得攒上几年去哟。
这时常嬷嬷一句若有若无的话提醒了他们:
“要想不付钱可不行,谁让玉菲现在是你们府里的人了呢。”
老爷打了个哈哈,“实不相瞒,这玉菲近几日就要给牙婆子领走了,不过一个小婢女却勾引少爷怀了种,我家是万万留不得了。”
常嬷嬷笑着反问:“是吗?”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
玉菲的脸煞白煞白,那少爷似有不忍,叫了声爹。
最后金雅始终一声没出,常嬷嬷和狸儿一唱一和,就把玉菲的前途给定下了。
商人唯利是图,玉菲很显然是个烫手芋头,不甩还等着金家和你有更多牵扯吗?
不日后就会被赶走的她,还有一个不知道将来是生是死的小种,金家都已经摆出态度了,谁敢接收她?
回家后张氏听说了此事也指微微一叹,那玉菲虽说居心不良,可毕竟是多年金雅的贴身丫鬟,不过是一匹滚雪细纱,阿雅也太冷心了些。
这么做是不利于培养奴才忠心的。
解决了一个眼中钉金雅表示很愉快。
还有,原来出府的机会是争取的呀,那什么时候出京城玩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