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北璇国的最南面有一个叫做南疆的小国。即墨澈一统天下后,南疆国主动归顺,成为宸烈王朝的一个城邦。原南疆国王受封为南疆王,膝下仅留下的一个女儿依着她的名字封为云月郡主。
时至冬初,南疆国还是一片春光,碧绿的叶子仿佛从未凋零过,仍旧是郁郁葱葱。花儿还是开的那么艳丽。尤其是大朵大朵绽放的菊花,沉甸甸地压在枝头。风起,携卷着醉人的幽香。
云月趴在窗边,欣赏着外面美丽的景色,深深吸了一口。树叶的清香、花儿的甜香,还有着泥土的潮湿气息,混合成了最为天然的味道。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唇边梨涡忽隐忽现。
“吱呀”,雕花镂空的木门被推开,云月的小丫头曦黎看到她怡然自得的样子,顿时咋呼起来,“我的郡主呀,您怎么可以在窗边吹风呢,这身子刚好一点就这么不爱惜自己!”曦黎絮絮叨叨地说着,快步走过去扶着云月坐回床边,“郡主,不是曦黎不懂规矩。只是你这身子实在经不得风吹。看看,手这么凉!”曦黎摸了摸云月像冰凉的手,不满意地翘着嘴,拿过桌上的暖手炉塞进她的手里。
看到曦黎那么认真的样子,云月“扑哧”笑出声来,一根手指轻轻点着她的额头,“死丫头,到底谁是主子,有你这么做丫头的?”曦黎倒是理直气壮的,“郡主,曦黎还不是关心你嘛。虽然在苏大夫的治疗下您的身体愈发好了,但是也不能大意。眼下天气转凉,小姐可万万再受不得风寒了。”
听到她提起苏大夫,云月面上一红,有些羞涩地垂下头去。曦黎是极其的伶俐,看到自家郡主的样子,故意拖长了声调说道:“郡主,都什么时辰了,您也不收拾一下。等会儿苏大夫要给您施针呢。”
啊?云月有些慌乱,忙吩咐着曦黎:“还愣着干什么,来帮我一下啊。”说着就下床坐到镜子前。
“是——”曦黎为云月细细地画了眉,点了胭脂,将她满头乌发挽成一个大方却不失典雅的发髻,插上一根翠玉的簪子,得意地笑道:“郡主真是貌比天仙!任谁见了都要拜倒在您的脚下的,”顿了一下,又好像无心似的加了一句,“苏大夫也不例外。”
听她一再提起苏尘隽,云月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的心思终究瞒不过她。云月瞧着镜中如水般清新温雅的女子,因为点了胭脂,此刻双颊红艳艳的,平添一抹妩媚。只是,云月的一只素手贴上自己的左胸,眼中的光华黯淡下来。凭这一颗残破的心,这副羸弱的身子,真的可以吗?
曦黎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边将暖手炉再次塞到她的手里,一边说道,“郡主,苏大夫可是神医啊。您就安心养病就好了。”
云月点了点头。是啊,他的确是神医。数月前,她痼疾发作,是他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养,她的身子倒是大好了。他不只是神医,更是她心中的天神啊!
曦黎又不知从哪里拿过来一件较厚的披风,不顾云月的抗议裹在她的身上,“郡主,您就听我的吧。就算穿厚点,也挡不住您的美貌。你就像这天上的云那般优雅,好似十五的月亮那般迷人。真真是应了您的名字呢。”
虽然知道曦黎是好意,云月的心里却徒生悲凉,“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呸呸呸,郡主,好好的说这么吓人的话做什么?!”曦黎嗔怪道。云月对她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曦黎摆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潇洒样子,逗得她又乐了。云月乖乖地披着披风,看着曦黎在屋里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真好,因为身体的缘故,她难得出门,鲜有知心朋友。自母亲去世之后,曦黎就一直陪着她,总是想办法为她解闷。
“啊,苏大夫来了!”曦黎欢快地叫了一声,云月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仰起头看着门边一袭白袍、衣袂飘飘的出尘男子。
“臣苏尘隽见过郡主。”他的声音清朗丰润,极其的温和,又带着一丝疏离。仿佛他的人一般,虽然温润如玉,却又让人无法靠近。
“苏大夫不必客气。”云月平静地说道,“曦黎,看座。”“来啦!”曦黎忙不迭地搬过来一把椅子,谄媚地笑道,“苏大夫快请坐!”
苏尘隽轻轻“嗯”了一声,拿着药箱坐了下来。拉过云月的手为她把着脉。
“啊,我要去厨房煎药了!”曦黎带着目的般惊叫一声,急急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云月和苏尘隽两人。
苏尘隽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探着云月的脉搏,虽然还是不太规则,可是比一开始好的多了。只是,想要彻底根除的希望却不大。假如佛骨舍利在的话,或许可以治好她。
云月垂下眼,看着他放在自己手腕上的两根手指。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茧。这一点让她有些奇怪,想他一个行医的人,手上怎么这么粗糙?他的指腹紧贴着她的手腕,毫无阻隔。他很温暖,而她的手腕还是冰凉的。
突然,手腕上的压力撤了去。“郡主的身子已无大碍,只要安心调养,就没事的。”
看到他打开药箱取出银针,一抹红晕顺着云月的耳根爬上了脸颊。她乖乖地躺下,任苏尘隽修长的手指一一挑开她的衣服,直到露出内里穿着的水蓝色的锦缎肚兜。
云月的心脏自小就有毛病,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而且,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几个月前,她命悬一线,是苏尘隽揭了榜文,来为她治病。因为他的才情,还有高超的医术,南疆王便将他收到门下,委以重任。每日,他都会给云月施针。因为施针的地方特殊,虽然有些不合礼制,为了保住云月的命,南疆王倒也顾不得许多了。而曦黎更是因此喜滋滋地认为她的郡主肯定是苏大夫的人了。连郡主的身体都看过了,还能抵赖吗?
施过针后,苏尘隽合拢她的衣衫,拉过一旁的锦被为她盖上,自始至终都垂着眼帘。收好东西,他似是无意般说了一句,“郡主,你的身子切忌大喜大悲,还望郡主注意。”向他鞠了一躬,便转身向外走去。
云月羞得脸通红。方才他为她施针,她心跳的特别快,像是有股激流冲撞着她的身体,令她心潮澎湃。看他低下头那么近地靠近她,她紧张地全身发抖。而他,却一直淡淡的,对她,对她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云月暗骂自己胡思乱想,眼光却不由自主地锁定在那个高大的身影上。
“臣拜见南疆王。”苏尘隽看到南疆王,规矩地行了礼。“尘隽啊,正好我有事,一起来吧。”南疆王吩咐着,迈进云月的房中。
“父王。”看到南疆王,云月忙起身。南疆王先一步止住了她,“好孩子,躺着休息就好。不必多礼。”
“父王有什么事吗?”看到苏尘隽去而复返,云月心里荡漾着丝丝的喜悦。
南疆王神情严肃地看着云月:“云月,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嗯?云月有些诧异地看着南疆王,再看看站在一旁的苏尘隽,难道?云月的脸又红了。小声嗫嚅道:“孩儿不知父王的意思。”
南疆王深深叹了口气,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你长大了,父王也不能总圈着你,总要给你找个好归宿。”云月的脸越发的红了,缩在被子里没有吭声。
“快到新年了。今年,我们南疆,还有其他的城邦,都要进京朝贺。父王希望你能一起去。”
云月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的父王。南疆王继续说道,“你姐姐贤妃,在宫里不是很得意,你去了,帮衬着一点也好。”
“父王!”云月着急地拽着南疆王的衣袖,表达着她的不愿。可南疆王却自动忽略过去,径自说道:“父王已经决定了。尘隽作为你的大夫,自然要陪同一起去。忠怡王还未娶亲,父王为你求了。想皇上也会给我几分薄面。”
“父王!”云月的脸色惨白。“云月,”南疆王的口气严厉了起来,“你也知道我们南疆的形势。你是听话的孩子,自然明白父王的心思。”
南疆王锐利的眼光盯着苏尘隽仍旧温和的面容,“尘隽,云月就交给你了。”
“臣,遵命。”苏尘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云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果然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父王,你何其残忍,让我深爱的人将我送给另一个男人!
南疆王似是松了口气,“这几日,云月就好生休养,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了。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举国同乐。这次朝贺,我们南疆要上点心才行。”
“咣啷”,很刺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苏尘隽手里的药箱突然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臣该死。”苏尘隽跪下了。
“尘隽不必多礼。”南疆王扫了一眼,“来呀,为苏大夫准备上好的药箱来。”
南疆王走后,苏尘隽收拾好东西,向云月告辞。云月好想告诉他,她喜欢他,爱他。可是,自己凭什么呢,这样一副身躯,甚至,都没有能力抚育孩子。
云月的目光落到苏尘隽的左手腕上,那里,一直系着一条洁白的丝帕,打着一个精细的同心结。同心?
“尘隽,”云月出声问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