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璇国,朝堂之上。
因为派去晋国的和亲使者被杀,此刻,一向严肃沉静的朝廷犹如炸开了锅一般。武将暂且不提,就连平日里文绉绉的以风度著称的文官也个个义愤填膺。在他们看来,晋国这么做简直是不识抬举。这晋国的公主是在北璇国长大的,北璇王重情重义,许以后位,晋国敢拒绝已是忘恩负义,竟然还斩杀使者,实在是有辱国体。平日里颇有嫌隙的几派官员在这件事的看法上也是空前的一致。
“皇上,臣恳请皇上马上派兵攻打晋国,臣愿为先锋。”一位虎背熊腰的将军已按捺不住,主动请缨。因为激愤胸膛剧烈地起伏,双眼发红。
未等即墨澈发话,又有一位文官站出来,情绪亦十分激动,“晋国真乃蛮夷之邦,向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晋国竟然下此毒手。吾皇明鉴,不雪此恨,难以平息悠悠众口,更使我北璇国颜面无存啊,皇上!”说罢,跪在地上频频叩头,已是声泪俱下,身体力行地痛斥着晋国的无耻行径。
“对啊,赫连将军说的是,应该马上出兵攻打晋国。”左边的武将们个个红了眼,跃跃欲试。
“上官大人说的极是。”右边的文官们相互望着频频点头,以无限崇拜的目光看着伏在地上的上官大人和昂着头站在朝堂中间的赫连将军。
即墨澈微微一抬手,示意群臣安静,立刻,喧闹的朝堂寂静了下来,群臣个个屏住呼吸期待地望着他们的君主,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和晋国拼了。
“众位卿家一片赤诚,乃我北璇国的福气,朕深感欣慰。”此话一出,朝中各位脸上均露出悲壮自豪的表情,愈加挺直了腰杆,“只是,两国交战,必定会造成百姓流离失所,这是朕最不愿意看到的。毕竟,民乃国之本。还望众位卿家稍安勿躁。如今周边各国都知我国与晋国处于僵直状态,只怕有人从中作梗也说不定。”
一席话,顿时平息了群臣的焦躁心理,那些大臣纷纷沉思着,但是对晋国的怒气仍未消除。即墨君如不由掩面偷笑。心想不愧是二哥,将那班人的怒火暂且压下,他日攻打晋国,久积的怨气一旦释放,必定势如破竹。更何况让天下百姓知道二哥体恤他们,到时候二哥得到的将是我北璇国整个人民的支持。民心才是永保江山的根本。二哥果然好手段。
不过,笑着笑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发现即墨澈正盯着他,即墨君如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果然——
即墨澈开口说道:“此事来的蹊跷,朕属意忠怡王去晋国查办此事。由常旭护随,可好?”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群臣高呼着跪倒在地。即墨君如捕捉到即墨澈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轻笑,心想自己这次真是栽了。
与此同时,晋王正阴沉着脸,看着那名北璇国的使者的尸体被抬上来。
所有人看到那具尸体时都倒抽一口冷气,太可怕了。他分明是遭受过极大的痛苦之后才死去的。全身缩成一团,脸部扭曲变形,仿佛见到了什么令他骇极的东西。
晋王怒声喝道:“连一个小小的使者的安危都保证不了,朕养你们这些侍卫有什么用?!”
负责看守使者的侍卫们早吓得跪了一地,为首的一个冷汗直流,硬着头皮说道:“回王上,小的们实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这位使者大人昨晚还好好的。今早小的去叫他便成了这副样子。小的,小的该死!”说完,头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
站在一边的冷博这时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那名使者的尸体,全身没有一处伤痕,看他嘴唇发紫,是中毒?可是,看他的样子,死前必定挣扎过。派去保护他的侍卫已算是禁军中特意抽调过去的精英,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发觉。从他身体僵硬程度来看,大概是昨夜子时遇害,可是他早已盘问过当天守夜的侍卫,他们发誓一直守在周围,根本没有人接近使者居住的房间。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自杀,以此来挑起两国的战争。另外一种,便是绝顶高手所为,而且,还是一位心肠歹毒、手段狠辣的绝世高手。将这个使者无声无息的杀掉,却又让他忍受那么大的痛苦。这几年来他一直怀疑晋国里有北璇国安插的奸细,可是总查不出所以然来。如今看来,隐在暗处的那个“他”终于出来活动了。
冷博站起身,恭敬地说道:“王上,此事实在蹊跷。只怕是有人想要陷害。依臣看,此事还需仔细调差才是。”
晋王点了点头,“今日接到北璇国那边的消息,忠怡王将亲自带人来认领尸体,解决这件事。冷博,接待忠怡王的事就由你来负责,这次万万不可再出批漏了。”
冷博跪下说道:“遵旨。”抬头迎上晋王别有深意的眼神,他几乎不令人察觉的冲着晋王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晋王赞许地看着冷博,“有劳冷将军。”目光落到那具扭曲的尸体上,剑眉紧蹙。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使者是被北璇国的人杀死的。至于原因——两国的战争不可避免,只是双方都在找一个理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既然如此,我晋国不介意做挑起战争的一方。即墨澈,我真低估了你的忍耐力。没想到你继位后不急着复仇,反而处处打着“以民为天”的旗帜笼络人心。忠怡王吗?那就让他有来无回好了。
瑾瑜殿里。
舞莹好奇地围着秦殇打转,“公主,你这帕子上绣的是什么呀?”
“啊?你看不出来它是什么吗?”秦殇有些尴尬地停下手中穿插的针线,盯着那方素白绢帕上的图案,委屈地问道。
“这个,”舞莹转了转眼珠,自作聪明地称赞道,“公主,你绣的这荷叶真好看,叶子中间用空白来表现露珠,真是太厉害了。刚才我没看清楚。”
听到舞莹的话,秦殇挫败地将线剪断,拆去绷子,将那方帕子展开在自己面前,唉,还是不行,这种古代女人做的活计没点基础还真做不来。看着那块原本挺干净的手帕上乱成一团的绿疙瘩,秦殇沮丧地摇摇头。舞莹居然说它是荷叶,还真佩服她随机应变的能力。不过,自己原本是想绣一个绿苹果来着,谁知怎么也填满不了中间的空白。
晋国的女子都会绣一方帕子送给心爱的男子。通常是用艳丽的彩色丝线绣在素白的手帕上,完成之后亲自系在男子的左手腕上,表达永结同心、不离不弃的意思。秦殇一直觉得晋国的女子是一个奇迹,她们既有豪爽不拘小节的性情,又有着细腻温婉的一面,让人惊叹不已。
正自想着,听到一声“卉瞳”,秦殇吓了一跳,忙将那块乱七八糟的手帕藏在身后,接着看到冷博笑嘻嘻地跨进门来。舞莹看到冷博,知趣地走开了。
冷博毫不避违地走过来抱住秦殇,用下巴蹭着她的头,柔声说道:“卉瞳,你有没有想我啊?”秦殇有些脸红,没想到冷博也是一个如此热情的人,说的甜言蜜语一大筐一大筐的。不过,她还是低声说了句:“想。”冷博愈发高兴,更紧地抱住她,似乎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自从十年前出了长公主通敌叛国的事情,晋国的女将就不准上朝议事,他每日只能在军营里见到她,可是那是办公事的地方,他身为大将军只得以身作则,不便与她过于亲近。这后宫之中又多有不便,近日因为北璇国使者遇害一事,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他就急忙赶了过来。
目光向下,冷博看到秦殇背过去的手里紧攥着,露出一角白色,不由好奇地问道:“卉瞳,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秦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边后退着一边想着怎么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不让他看到。可是,冷博比她更快,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去,疑惑地盯着那方帕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这是……”他两只手各捏着手帕的一角,将它展开在眼前,仔细地观察着。有那么一会儿,冷博似乎要笑出来了。看着他嘴角抽搐的样子,秦殇只觉得耳朵都热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么丑的东西,只怕要被嘲笑死了吧,早知道就不学这里的女人了。秦殇哀怨地想到。
“卉瞳,这是你给我做的吗?”听到冷博温情脉脉的声音,秦殇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他很宝贝似的双手捧着那块极丑的帕子。
秦殇伸手就要抢回来,“不是。这是……这个太丑了。还我!”冷博扬起一只手高举着那方手帕,就算秦殇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看到秦殇满面通红急着要抢过来的样子,冷博忍俊不禁,“哈哈哈……”大笑起来。
秦殇气馁至极,放弃了去抢回那块手帕,一转身走到内室坐在床边,埋怨着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用。
“卉瞳,卉瞳……”看到秦殇走了,冷博急急地跟了过去,发现她正坐在床上低着头。他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卉瞳,你不是生气了吧?”
秦殇也不答话,将头扭到一边,就是不去看他。冷博伸手揽过她,“好卉瞳,别生我的气嘛。”
秦殇推着他,“走开,你尽情嘲笑好了。”说完这话,她自己都有些愣了,她这,听起来,好像在向他撒娇啊!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这般的依赖他了?
冷博哪里肯放手,一边搂住她,一边将那方帕子拿到她的眼前,“卉瞳,这个是你做了,要送给我的吗?”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她,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狂喜。
秦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太好了!”冷博喜不自禁,在秦殇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过后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分了,便松开了她,吞吞吐吐道:“卉瞳,我,冒犯了。不过,这个……”说着将那方帕子贴在心口,“一想到这是你为我做的,我太高兴了。就,就……”
秦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冷博,你不嫌弃它丑吗?”冷博急忙摇头,“怎么会,这可是你亲手做给我的。”
秦殇看着他满是兴奋的脸,感到眼眶酸酸的,咬了咬下唇,从他手里抽出被攥的紧紧的手帕,将它展开抚平,又小心地叠成细细的一条,拉过冷博的手,将它绕在他的左手腕上,打了一个小小的同心结。
冷博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秦殇的每一个动作,抬手抚摸着自己左手腕上的帕子,丝滑的触感,那团绿色的图案被她叠进了里面,完全看不出它的样子。秦殇对他歉疚地一笑,“下次再给你做条好看的。这个,你先将就着用吧。”
“卉瞳,”冷博一只手伸到她的下巴处,轻轻摩挲,然后低下头,小心地吻着她,很快又离开了,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她。秦殇微微一笑,双臂环上了他的脖颈,抬起脸迎向他。得到她的允许,冷博不再犹豫,略微颤抖地覆上她那两片娇嫩的唇瓣,越吻越深。
两个人热烈地拥吻着,秦殇的泪水流淌下来,有这么一个如此爱护珍惜自己的男人,这就够了。不知何时,两个人已经相拥着倒在床上。
冷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放开对她唇舌的纠缠,灼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眼睛上,继而移向她细长洁白的颈处。秦殇猛地睁开了闭着的双眼,感受到冷博的体温逐渐升高,不行,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冷博。”听到秦殇的呼唤,冷博立刻停了下来,该死的,方才差一点就把持不住了!他移开身体,躺在秦殇的身边,喘息着努力压下体内的欲望,“卉瞳,对不起。”
秦殇看着冷博,他的脸通红,双手紧握。他是如此地疼惜着她。秦殇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说道:“冷博,我爱你。”
冷博的眼眸猛地睁大,他侧过身盯着秦殇,“卉瞳,你说什么?”
秦殇抱住他,闷声说道:“冷博,我爱你。”冷博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卉瞳,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吧。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去向王上请旨赐婚。”
秦殇点了点头。
四个月后,北璇国。
上官大人抱着厚厚一摞奏折向御书房走去,同时思忖着皇上这一段时间的异常反应。自忠怡王离开后,皇上每日也不上朝,只吩咐他将所有的奏折收起来统一送到御书房去批阅。同时,常旭跟着忠怡王离开后,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就换了一个。
想起那个新换的侍卫,上官大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个侍卫太可怕了。全身上下都裹着黑布,只露两只眼睛,就是那双眼睛,让上官有种见到阎王的感觉,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可言。更透着残忍的味道。
走到门口,未等他出声,一只大手“唰”的一声伸出来,吓得上官大人全身一哆嗦,随即忙不迭地将怀里的奏折全呈了上去。“下去吧。”那名侍卫冷冷地命令道。“是,是。”上官大人只觉身上凉飕飕的,转身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心想皇上和那种人呆在一起可怎么受得了?
事实上,“皇上”他确实是受不了了——
无心接过新送进来的一大堆奏折,一言不发地看着御书房里抓狂的即墨君如将桌上的奏折全部扔到地上,淡然地走过去将新来的奏折摞上去。
“滚!”即墨君如将那堆令他作呕的东西推倒,气愤的指着无心,叫道:“无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囚禁本王!”
无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主子有令,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忠怡王见谅。”
“你,你……”即墨君如恨不得将无心撕成碎片,他怒气冲冲地来到无心面前,一边瞪着他,一边使劲踩着脚下的奏折,权当是无心的脸好了!
“忠怡王,属下提醒您一句,主子说了,弄坏屋里的一件东西要十倍赔偿;大臣们的奏折尤其重要。这些奏折忠怡王还是小心对待的好。”
“你敢威胁我!”即墨君如咬牙切齿地说道,喘着粗气,怒视着无心,早在心里把即墨澈给骂死了。就知道即墨澈没好事,他果然有阴谋!把无心放在这里囚禁他,让他暂代皇帝的职责,自己倒好,带着常旭顶着他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跑去晋国。一想到他被困在这皇宫里几个月,即墨君如心中怒火更甚。
无心看着即墨君如情绪激昂地站在那里,牙齿咬得“吱吱”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邪恶地眨了眨眼,“主子有令,忠怡王若闷得慌了,这宫里的宫女随您享用,还有——”无心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即墨君如,“主子还吩咐了,忠怡王秉性单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参考上面的内容。”
什么?书有什么好看的?即墨君如不解地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只翻了两三页就俊脸通红,“混蛋!即墨澈,你个混蛋!”即墨君如破口大骂,同时将手里的书一扯两半,扔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跟你没完!”
一阵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翻动了地上的书页,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着一丝衣衫的男女相拥着纠缠在一起,场面十分的惹火,图片旁边还有着很详细的备注。
书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几个字:春宫秘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