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秦殇带着舞莹回到了宫里。刚踏进她居住的瑾瑜殿,就有候在一旁的宫女匆匆跑过来跪倒在地,急急说道:“公主,王后方才差人传话,让公主回宫后去毓秀宫陪同用膳。
“知道了。”秦殇答应着,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早,不急。一边去解身上的铠甲,一边吩咐道:“去回王后,我等会儿就过去。”看到有两个宫女走过来想要帮她宽衣,她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看那两个宫女略微尴尬地对望了一眼,秦殇想了想,“我要去沐浴,你们去准备吧。”看那两个宫女似乎松了口气般,急急地去忙活了。
秦殇叹了口气,告诉她们多少遍了,不要一见到她就跪,她的起居可以自理,可是这些人还是不改,在她们看来秦殇不肯用她们便是对她们不满意。不过,倒是有一个除外。秦殇看了一眼一回来就懒洋洋地躺在花园里的舞莹。
相处久了才发现舞莹简直就是一个活宝,刁钻顽皮,走到哪里笑声就跟到哪里,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秦殇会怀疑,她是不是也是穿来的。
“舞莹,要不要一起去洗澡。”秦殇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一句。她早就将舞莹当做亲妹妹一般,这三年来因为有她的陪伴生活也有趣的多了。
“不去……等会儿……”舞莹翻了个身,将脊背对着天空,“让我再感受一下夕阳的美好。”看她趴在草地上眯着眼睛,双颊生晕,一副享受至极的样子,秦殇摇了摇头,向着浴室走去。
泡在热水里舒服极了,秦殇只觉将一天的疲劳都消去了。背靠着浴池边沿,她长吁一口气。清澈见底的池水丝毫起不了任何的遮掩作用,只有她散落下来的长发遮住了胸前的一片春光。这几年,秦殇出落得越发迷人,大概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她的身上流露出与以往不同的气质。她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腹部那条伤疤上,忍不住全身一颤。
如今她已是晋王与王后最宠爱的公主,是晋国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还成为了统领一方的女将军,所有的人都以崇拜热烈的目光看着她。有时她也会告诉自己,该知足了吧,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晋王与王后几乎将全部的爱给了她,几位皇兄更是想尽办法讨她的欢心,还有冷博,一直给她最温柔细致的呵护。可是,她却无法说服自己。午夜梦回,她还是那个无助的秦殇,刺穿的疼痛、流淌的血液、他带泪的面容与哀嚎构成她另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她是如此的厌弃自己,她是个狠心自私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融进了温热的池水里。秦殇一只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另一只手按紧了自己的小腹。
沐浴完毕的秦殇换上了宫女为她准备的宫装。北璇国的宫装是宽袖窄腰的拖地长裙,极力衬托出了女子纤细柔美的一面,用料多以锦、纱、罗为主,颜色较为素雅。而晋国的宫装有点儿类似于满族的服饰样式简单的裁剪配以繁复精致的刺绣手艺,再加上艳丽的色彩搭配,穿在身上洋溢着昂扬向上的气息。
来到毓秀宫,不等秦殇行礼,王后就急急地走上前来拉着她坐到桌前,“孩子,不要拘礼,快来一起吃饭。”
晋国的王后,封号贞德,晋国太子卉烨和公主卉瞳的生母,早年也是晋国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曾与当时还未即位的晋王并肩作战,婚后两人伉俪情深。虽然年近四十,贞德王后风韵犹存,岁月的流逝并未消减她的美丽,反而越发迷人。
刚落座,晋王和太子一起走了进来。秦殇忙起身,跪了下来,“儿臣见过父皇。”
正当壮年的晋王威严自成,身材挺拔高大,此刻见了秦殇却是满含了温柔与疼惜,伸出手将她扶起来,“卉瞳不必多礼。”
“见过妹妹。”卉烨装模作样地向她鞠了一躬。看到秦殇拘谨的样子,不由咧开嘴一笑,“妹妹害羞什么?”
未等秦殇开口,王后嗔怪道:“不要欺负你妹妹。”说着摸摸秦殇的头,“别听你哥哥胡说。”
秦殇不由笑了,“母后,哥哥也是逗卉瞳玩呢。”卉烨的性子秦殇是摸清楚了,就是一个性情开朗的大男孩。
“真好,如今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王后感慨良多。“嗯。”晋王看了看秦殇,又看了看已经大口吃起饭来的卉烨,微笑着点点头。
饭后,晋王将秦殇唤到书房,说是有事商量。
“不知父皇有何指教?”秦殇看晋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出声问道。
“卉瞳,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吧。”听到这话,秦殇一惊,“父皇何出此言?”
晋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书桌上,“这是今日收到的北璇王的信,要求和亲的信。”
“和亲?”秦殇机械的重复了一遍,感觉脑袋乱哄哄的,“北璇王?”
“嗯。”晋王严肃地点点头,一双鹰目紧盯着秦殇,“北璇王即墨澈亲笔修书要求迎娶你为北璇国的皇后。”
“不可能!”想也没想,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个男人还是不肯放过她,时隔三年,竟然还要来打扰她!
晋王觉察到秦殇情绪的起伏,拍了拍她的肩膀,“卉瞳,父皇怎么会再次把你送到那个地方让你受苦。只是,父皇想问你一句,你对他,当真没有感情了么?”
秦殇苦笑一声,“父皇,儿臣怎么会对他还有留恋!”
当年冷博带着奄奄一息的秦殇回到晋国,自然要对晋王和王后有个交代,她和即墨澈之间的事早就不是秘密。
“好。”晋王将那封信放在了燃着的蜡烛上,火舌舔着那封信,一点点将它吞没,直到化成灰烬。
“卉瞳,如今你是我晋国的将军,他日与北璇国的人战场相遇,切忌不可徇私。否则,就对不起我国的子民。生为皇室子女,就应该为造福我国作出贡献。你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要做好准备。”晋王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秦殇,叹了口气,“或许,你不要从军的好。”
秦殇跪下了,语气坚定,“请父皇放心,再次相遇,我与他便是陌生人。儿臣不会做对不起晋国的事情。”
“你先下去吧。”晋王挥挥手。秦殇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只觉心里翻腾地厉害。
一直在书房外的王后在秦殇走后随即进去,抓住晋王的胳膊,“你一开始就没打算答应的,为何还要让卉瞳知道?看她的样子,分明是心里放不开那段事。”
晋王将王后揽进怀里,“我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只不过,我怕卉瞳会走上和王姐一样的道路。先给她提个醒总是好的。”
“北璇王这次要求和亲是何意?照理他应该恨我们入骨才对,毕竟如果不是我们……”
“不要再说了。”晋王的语气严厉了起来,“王姐通敌叛国,她是罪有应得。我看他这次要求和亲是假,找借口生事是真。”他闭上了双眼,攥紧了一只手,“该来的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