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蜷缩在凉亭的一角,身上早已没有了完整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更让秦殇揪心的是彩儿似乎被吸走了全部的生命力,那么的绝望,没有了一点生气,就像一朵遭到狂风骤雨摧残的花,颓败的那么彻底。
当彩儿听到秦殇的呼唤哆哆嗦嗦地回过头来时,秦殇心疼地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彩儿的头上在不停地流着血,染红了浮肿的面容。
秦殇颤抖地伸出手要为她止血,想要拥抱一下她给她安慰。彩儿无力地摇摇头,“别……我……”
“你怎么这么傻!”秦殇大哭起来。
彩儿抬手擦去秦殇的泪水,她的手指冰凉刺骨!秦殇抓起她的手,急切地说道:“彩儿,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彩儿的手攥紧了秦殇,不让她动自己,“原,原谅王爷!”她的嘴唇无力地翕合着,似乎在说着什么。秦殇只顾着悲伤,没有听到彩儿拼劲最后一点气力对她说的那句“对不起”。
彩儿的手从秦殇手中无力地垂落下来。往日里神采奕奕的双眼空洞涣散,这个陪伴她一个多月的女子,就这么凄惨的死了,死不瞑目!秦殇抱着彩儿冰凉僵硬的身体,嚎啕大哭。
原本柔和温暖的夜由此变得黯淡寒冷。即墨澈站起身,静静地伫立在凉亭之外,秦殇的哭声撞击着他的耳膜,她也有如此动情的时候,还是为了一个卑微的丫头。
好久好久,秦殇才止住了悲泣。阖上彩儿的双眼。她抓紧了衣襟,慢慢步出,心中被愤怒充斥着。头一次,她如此的痛恨自己。没错,她是个自私的女人,这些年来的生活让她只会为自己考虑,和自己无关的人和事都不去关心,对谁都没有真心相对过。幼年的惨痛经历让她对人世间的感情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她用冷漠来伪装自己,纵然是前世的男友,他的离开并未在秦殇的心中留下多少印记。因为她谈恋爱的动机也不单纯,只是觉得在社会中打拼,两个人要比一个人轻松一点。她也以为自己这一生会这么过下去。可是,方才即墨澈的告白以及随之而来彩儿的惨死却深深地触动了她的情绪,忽然间让秦殇意识到原来她的感情也是这么的分明,她也是一个有着丰富感情的人,对于人世间的感情是如此的依恋与重视。
秦殇想着彩儿凄惨的样子,心头在滴血。以往守夜时那些侍寝的女子的面容一个个从她脑海中闪过。爱上即墨澈,就注定要忍受他的过去,甚至未来他夜夜寻欢。这样的感情她秦殇要不起。
秦殇拖着步子来到即墨澈的身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抖。寒光一闪,无影吃惊的看到秦殇竟然抽出了他的剑,直指着即墨澈,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主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锋利的剑刃反衬着清凉的月光,映在即墨澈的脸上,明灭不定。
秦殇拿着剑指着即墨澈,看到他并不躲闪,只是安静地站在她面前,低着头。她恨自己到如今还对他有所依恋,不忍心伤他。慢慢的,秦殇的手臂垂下。算了,她爱他,所以下不了手。彩儿,对不起!可是,我也不会原谅他的。
耳边突然传来的肌肉撕裂的声音和一股将自己带上前去的力道让秦殇猛地向前冲去,惊恐地发现,那把剑竟然深深地刺进了即墨澈的身体里。
长长的剑穿透了即墨澈的身体,秦殇的手还握着剑柄,和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即墨澈看秦殇终是不忍,他自己拉着剑插在了胸口处!
“为什么?”看到即墨澈胸前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秦殇感觉自己也被人刺了一剑,疼的厉害。
即墨澈微微一笑,垂下头轻轻吻了一下秦殇的额头,“这样,可以让你少恨我一点了吧。如果不够,还可以……”说着他的手附上秦殇握住的剑柄更用力地刺过去,又一阵令人胆寒的撕裂声传来,即墨澈的嘴角也流出了鲜血,滴落下来,打在秦殇的额头上。
“够了!”看到即墨澈倒在自己眼前,秦殇双肩剧烈抖动着。那一刻,她那么地害怕他会真的死去。
一身是血重度昏迷过去的即墨澈被无影以最快的速度送回轩王府。
“王爷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常旭训斥着无影。
“要你管!还不快把莫名大夫请来!”头一次看到即墨澈失去意识像个普通人一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无影比常旭更着急。同时不满地瞪着跟过来的秦殇。
“快让我看看!”莫名大呼小叫地冲进即墨澈的房间。看到即墨澈垂危的样子,莫名大嚎起来,“我的王爷啊,你怎么出去一会儿变成了这个样子!莫名的心好疼啊。”同时在心中迅速盘算着,他这次还真伤的不轻,万一真死了,那他心心念念的珍贵草药岂不是没戏了。
“快去提我的药箱来,还有,去烧点热水!”莫名一声吩咐,整个轩王府都忙了起来。
秦殇站在即墨澈的床边,看着忙忙碌碌的人。莫名撕开即墨澈的衣服,剑刺入骨,洞穿胸膛,深深的伤口触目惊心。大团大团的浸满了血的棉纱布被丢弃在一边,又不断送上来新的。秦殇身子一软,靠在床柱上。她不是故意的,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额头上他印下的一吻似乎还留着他的温度。秦殇的心里脑中全都是即墨澈方才的一笑,里面有他全部的无奈。但是,想到彩儿因他而死,秦殇又不能原谅他。
“莫大夫,怎么样?”看着即墨澈的血流了那么多,无影心疼的直咧嘴。
莫名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长嘘一口气,“好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看着脸色惨白的即墨澈,莫名皱起了眉头,这个轩王爷,有必要这么玩命吗?
听到莫名说即墨澈没事,无影和常旭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相视一笑,不过随即想起两人的过节,又迅速偏过头去。“常旭这个白痴!什么都不懂。”无影在心里咒骂着。
“好了。没事你们都先下去。”莫名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秦殇一个。
看到秦殇站在即墨澈的身边,一双手在床柱上抓出了道道划痕。莫名突然感觉有一点不忍。不过,这种心软也是一闪而过。莫名气哼哼地想到,我莫名早就没有良心了。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秦殇倒抽一口冷气,这才发现莫名不知何时拿出一把刀划伤了她的手臂,鲜血流出来。莫名拿着一只碗将血接过去,没有漏掉一滴。
看到秦殇不解地望着他,莫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的血可以救他!”说着,他将秦殇的血喂给了即墨澈。“好了,这些血可以保他七天没事。”
良久,秦殇才开口说话,一张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厉害,“莫大夫,你能告诉我,王爷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夜夜要处女侍寝,有什么原因吗?”
莫名双手掐腰,怒气冲冲地对着她叫道:“你,王爷真是白对你做了这么多!”
一句话说的秦殇莫名其妙,只是呆呆看着他。
莫名叹了口气,“王爷对你的心意,我都感动了。王爷自小身中奇毒,每晚必须有处女侍寝才可暂时压制。自从你做了公主,离开轩王府,王爷再也没有要过女人。每夜都用冰水禁欲,再加上我配置的药,这样虽不至于要命,但是却对王爷的身体造成了损害。听说今晚王爷是因为你才受伤的?”
秦殇点了点头,中毒?还是从小时候就……
莫名吸了口气,坐在桌子边上,“秦殇,你也在王府呆了一些日子。传闻你就是晋国的卉瞳公主,那,有些事情我就不瞒你了。
王爷的生母,已逝的宸妃是晋国的长公主。当年晋国与北璇国交战,宸妃也是一代女英雄,挂帅迎战,与当时还是皇子的北璇王在战场结识相恋,两人私定终身,宸妃在外征战五年,为北璇王生下了王爷。后来晋国大败,立下军功的北璇王继位,迎娶宸妃。为了牵制晋国,宸妃便将刚出生的你——卉瞳公主一起带到了晋国。
后来,宸妃失宠。为了报复北璇王的滥情,宸妃先喂你喝了毒药,派她的心腹将你的尸体扔掉了。又给王爷下了“无尽欢”。她要北璇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忍受欲火焚身的痛苦,以报复他的始乱终弃。宸妃自杀后,有三年,北璇王没有碰过女人。后来,凡是侍寝的娘娘都要蒙上面纱,触犯北璇王禁忌的,无论是谁都会被打入冷宫,永世不得翻身。”
莫名的话让秦殇呆住了,不由得看了看即墨澈。他,他竟然是被自己的母亲……想起即墨澈脸上时常浮现的忧伤,还有,他将那把凤焦送给她时说的那句“这是本王母妃生前的最爱”。当时他眼中秦殇看不懂的东西,这会儿她有了点理解。被自己的母亲伤害,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痛苦。
“难道没有办法解毒吗?”秦殇看着莫名。
“当时都以为你被毒死了。当然没办法解,不过,既然你活着。王爷就有救了。”莫名注意着秦殇的反应。
什么意思?秦殇似乎预料到莫名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宸妃娘娘用她自己的血做引子。要想解王爷身上的毒,必须有和她留着一样血脉的晋国皇室处女与王爷结合才可。”说到这里,莫名停了一下,看到秦殇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没了。“可是,晋国的皇室皇子众多,只有你这一位公主。你,就是王爷唯一的机会。”
秦殇的身子顺着床柱滑落下去,坐到了地上。他之所以说喜欢自己,是因为想要她这份解药吗?
莫名似乎猜到了秦殇在想什么,“卉瞳公主,你不要以为王爷是在利用你、欺骗你。若他真想要你,今晚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那日他知道你的身份后完全可以对你用强的。这么多年来,王爷虽然拥有的女人无数,可是还从来没见他对那个女人像你这么认真。”
莫名看秦殇低着头不说话,心想即墨澈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这个女人太过谨慎。“你的血可以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性。方才我喂了他那么多,七日内他可以不受折磨。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放心,王爷是绝对不会强迫你的。还希望你不要误会王爷。”
说完,莫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留下秦殇对着一团杂乱的心绪。
误会?她误会他了吗?秦殇跪在即墨澈的床边,趴在床沿上。突然间知道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情,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真的为了自己没有碰女人吗?想起今夜他吼道“不要给我伤害你的机会!”,秦殇真是不知,他对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
夜,在即墨澈平稳的呼吸声和秦殇的泪水中过去。
不知何时,秦殇趴在即墨澈的床沿上睡着了。晨光照在她的脸上,未干的泪珠闪着动人的光芒。秦殇的一只手伸到床上搭在即墨澈的手臂上,被莫名划伤的伤口被洁白的纱布包住,还留有丝丝的血红。
即墨澈浓密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睁开了一双摄人心魂的美眸,无声地盯着这个在身边哭泣了一夜的女人。昨夜的事情勾起了秦殇心底的痛,这些年来的辛酸苦涩也一起涌上心头,她彻底抛弃了那层冷漠的外衣,哭泣不止,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感情。压抑过久的感情一旦决堤就没法遏制,一直到天擦亮,她才昏昏地睡过去。
即墨澈修长洁白的手指划过秦殇的脸,指尖粘住了一颗泪珠,他放在唇间,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里。母妃告诉过他,人在伤心难过时流的眼泪是苦的,高兴的时候就是甜的。那时,尚且年幼的他总是喜欢用小手拂去母妃脸上的泪水,尝一尝说道:“好甜呢。母妃因为有澈儿所以感觉很开心,是吧,所以是甜的。”这时候,母妃就会紧紧地抱住他,又哭又笑的,连连说着“是,是。”但是母妃的眼泪一直让他苦的发抖。
秦殇感到脸上有微热的东西划过,惊醒过来。抬起头,发觉即墨澈已经坐起身,半靠在床上,低头看着她。
看到秦殇醒过来,即墨澈闭上眼睛,长叹一声,“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