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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妖树

八十万大山内极北之地,寒风凛冽,雪花飘荡,密密麻麻得砸落下来,地上积雪深可没腿,无论再穷凶极恶的盗宝团都不会踏入这里,大雪随着风向肆意转动着,任性得恣意得在天地间舞动,此时此刻,它就是世间万物的君王,谁若不臣服,必会将其掩埋。

“咔嚓!”一根碗口粗的树枝不堪积雪重负,从高空中坠落,因为其所属的树极高,所以闹出的动静很大,轰的一声把地上的雪层砸出一个大窟窿,沉雪四溅。但这里除了树仿佛也没别的其他生物,动静大,波澜小。

“妈拉个巴子的,这里真他妈不是人待的地方,脑子进水了,竟然来这种地方送信,送给鬼看的吧。呸呸……”旁边不远处,却有一个穿的无比臃肿的矮子在雪地里蠕动着,挣扎了好半天才站起来,嘴里不停得往外吐着刚才倒地吃进去的雪,竟是进山一个多月的孔瞎子。他爬起来之后没有着急排掉身上的雪,而是转头看身后。暴风雪中本身视线有限,而且需要埋头顶着风前进,他并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间一股大力冲击而来,自己就扑出去了,然后听到身后轰的一声闷响。因为自己掌握着宝物罗盘,只能带头开路,又对鬼大放心不下,于是让大个在后面监视着他,同时还能起到护卫三人的作用。难道是鬼大忍不住在这个时候动手?可这不像他那种一出手就致命的作风。带着疑虑,他回过头去看,只是这一眼,让他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鬼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腿上压着一根三米多长碗口粗的树枝,整个人都被压进雪坑里。再其后就是正在起身的大个。后知后觉,孔瞎子依然浑身冒冷汗,这种场景,很显然就是鬼大在危机关头救了自己一命,否则躺在地上的必定是自己。摸爬滚打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再在这种地方载了,有泪都只能往嘴里咽,即便来的时候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腿发软。当然孔瞎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短时间内恢复过来并示意鬼大向前去查看,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是鬼大做的局,自己贸然去看,岂不是中了招。

鬼大并没有死,只是腿部传来的剧痛让他这样的铁血汉子都忍不住呻吟起来。杀手的本能让他迅速地感知到自己全身的状况,左腿膝盖应该粉碎,这根树枝落点肯定不低,否则不会带来这么大的冲势,生生得把自己砸成这个样子。他没法去思考值不值得,只是那一刻来临时下意识就扑上去把孔瞎子推开了,否则孔瞎子不死也得扒层皮。暴风雪中人的察觉能力十分有限,他也是树到临头了才发觉。他大口喘息着,并没有浪费力气爬起来,胸口发闷,嘴中有血腥味。看来内脏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而他必将会成为弃子,即便现在距离目的地很近了,但返程之路漫漫,多一个累赘就多几分危险。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作为弃子的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为零,没有几乎,必死无疑。他察觉到有人凑上前来,都没有睁眼看,咽了一口含血的唾沫,“喊孔老大过来,我有话要说。”他清楚地知道这些贵人是如何爱惜自己的性命,绝不会以身犯险靠近情况不明的自己。

孔瞎子倒也是个洒脱之人,看清楚鬼大确实是因救自己而负伤,立马上前配合大个把树枝抬走,并亲自扶着鬼大坐起来,看到他在厚实的棉裤下都明显变形的腿,内心冒出一股很久没品位过得滋味,参杂着后怕,还有一丝的感动。风里来雨里去,能够信任的兄弟越来越少,现在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都是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他并没有料想到鬼大会救他。

“孔老大,我鬼大一生行事不羁,救你也是一时兴起,这趟镖我没法继续做下去了,算我违约在先,只是希望孔老大看在兄弟护送你半程的份上,让我那乡下的弟弟过得滋润些,咳咳……”噗,鬼大本来脸色惨白,为了说话生生提了一口气闷在胸口,话语一落立马喷出一大口血,他没动手去擦拭嘴,也没去看孔瞎子,就这样直愣愣得看着血在雪中渗透。

“兄弟,保重,我保你弟弟一生无忧。”孔瞎子看着鬼大的状态,知道他受伤严重,要是换成其他地方,他还能够有把握救活,但这种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鬼大只能等死。更何况他自己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即便现在距离目的地很近,照之前的速度半日不到就能到达那个树中藏鼎的地方。

没有犹豫,孔瞎子和大个冒着风雪继续上路。此行的任务很简单,就是一路向北找到一个藏在树中的鼎,然后把一个密封的小罐放置其中就可以返程了。但越是简单的任务就越危险,为了掩人耳目并不能够带太多人,巫蛮山脉的存在也限制了修行者的踏入。孔瞎子对自己怀中那个密封着得雕着龙纹的小罐并不好奇,有太强烈好奇心的人早就死了,这大概也是自己被选中的原因吧。他只知道这个任务是自己无法拒绝的,那么就只能上路,他依靠得只能是自己以及手中的罗盘。入山之后不久随行之人相继死亡,这里的环境过于恶劣,恶劣到让这帮在刀尖上行走的恶徒们都感到绝望,并没有余地去思考生与死,支撑着自己能够在暴风雪中前进就已经竭尽全力,后退肯定死,前进有可能活,那么为了活只能继续,其实人生就这么简单。

一路无言,直到那颗通天彻地的树突兀得映现在二人眼前。在距离树一里远的地方,两人呆滞般得看着前面,背后依旧狂风肆虐,身前却寂静无比,那无风自动的树叶也不发出一丝声响。扎根于地,却仿佛撑起了天,通体苍白之色的大树就这么耸立在天地之间,枝桠繁茂,像吸饱了血液异常妖红的树叶都在舞动着。两人自从发现大树起就一直在那里呆滞着,大树无形的气势压迫得他俩喘不过气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树,即便是在帝都,号称极尽世间万物的地方都没有一种东西能够与之比拟。更为奇妙的是有一只鼎镶嵌在树上,只余三分之一在外面,鼎身黝黑无比,站在远处观看仿佛树上被凿了个大洞。而鼎上方恰巧有两个小洞分列左右,整体就像一张在怒嚎的脸。孔瞎子两人全部心神都被那张树脸吸引着,拉扯着,毫无知觉地向前走动着,一步一步。而就在这个时候孔瞎子怀中的小罐却散发出蒙蒙的光亮,温暖的气息焕发出来,孔瞎子一下子从失神中恢复过来,他看着身边的大个依旧在行尸走肉般前进,立马拉住他,并推搡到身后。被狂风一吹,大个也醒神过来,知道自己中了招,然而小罐只能够护卫一个人,于是大个只得留在暴风雪中等待。

摸着怀中发热的小罐,孔瞎子心中大定,但还是颤颤巍巍得向前走着,不再去看那张树脸。低着头,半弓着身子,只用余光打量着行进的路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到达这里,即便把小罐放到鼎中自己暴毙也比放弃转头回去面对满门抄斩强,横竖都是死,孔瞎子一咬牙快步向前,此情此景之下,他已经不认为自己能够活着回去了。从来没有忍受过这么长时间的煎熬,浑身衣物都被汗浸湿了,孔瞎子终于瞄到前方黑鼎。鼎离地面并不高,尽管留在外面的只余三分之一,但鼎本身有三人合围之粗,依旧让孔瞎子无比震惊。鼎身纹路纵横,仿似雕刻某种鸟,但奇怪的是这只鸟仿佛没有头,孔瞎子没有深究,在这里多待一秒自己内心就多承受巨量的压力。他从怀中掏出小罐,自然而然得就向着鼎身上的一个小孔插入。小罐本身比孔要粗,本是插不进去的,但孔瞎子下意识般的举动却没有受阻,小罐贴到鼎身时头部砰然破裂开来,显露出其中同样黝黑的细棒,随着孔瞎子用力塞入,细棒严密无缝得融入到鼎中,仿佛天生就跟鼎一体。当二者合二为一时,孔瞎子感觉整个世界都震颤了一下,大树像活过来般开始抖动,不只是叶子动,树枝也开始摆动起来。孔瞎子见状扭头就跑,踉跄间差点摔倒,借着惯性手脚并用继续奔跑着,从没有那一刻他是这样无比的厌恶着身上的赘肉,少一斤肉就多一分活的希望。他回忆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拿着大刀在码头上砍人,也是这样奋力得跑着,如果不能够从人群中突围出去自己就是个死,就像现在,速度慢一丝身后那颗妖树就可能把自己吃掉,然后化作一枚红色的叶子只能无声的叹息。他发誓,回去之后一定减肥,他发誓,回去之后再娶一房小妾,再生他几个儿子,他发誓,回去之后谁再敢逼自己就闹个鱼死网破……突然间他感觉浑身一颤,轻快几分,裆部温润的感觉显示着其来源,妈拉个巴子,早知道来之前多尿几泡,或许这就区分了生与死。

他从未这般用力得奔跑着,吐血得跑着,边滚边爬得跑着,盲目地前进着,突然一股大力撞击向他,他一下子没收住,一头扎进雪里,头是疼的,内心却是深深地陷入黑暗,果然跑得再快也没妖怪快,可惜了我这一身肉,一世英名却埋骨他乡,早知道就减肥了,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憋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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