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的高台上有张躺椅,享用过早餐的文森特正舒坦地躺在上面,闭目晒着从树缝中漏出的阳光,他喜欢这感觉,虽然常被雷尔那个混蛋耻笑,这样躲在树底下的行为很像娘们儿,可这感觉能让自己找回点当年躺在家乡大橡树下的回忆,虽然自己都快弄不清这究竟是回忆还是自己发癔症。
十分钟前雷尔带着人回来,文森特只是睁开眼瞄了一下,而后又继续闭目养神。
操场上除了叫骂喝斥声,今天还多了点哭喊声,文森特皱了皱眉,但还是没睁开眼,每回都得忍受这么几天,等这帮小崽子们不叫喊的时候,就该懂规矩了。
乔尼他们正在做俯卧撑,浑身汗湿脸色难看,但都在咬牙坚持,而云飞小羽他们这边,则完全没了样子,全都趴在了地上,三公里山路下来,腿都在哆嗦,做不到二十个起蹲都瘫倒了,宋挨个踢也没有把他们踢起了,反倒是踢出了此起彼伏的哭喊声,这帮孩子哪怕是孤儿、流浪儿,也没谁受过这种严苛的训练。
宋踢到小羽的时候,小羽没躲也没哭,只是身体抽搐了几下,他难受晕得厉害,云飞喂他喝的水也给吐光了,身体里有个地方一抽一抽的疼。
看踢没有用,宋直接解下腰上的皮带,金属头甩到腿上立即肿起一块,被抽到的孩子惊叫着跳了起来,捂着伤处就想逃窜,紧接着又一皮带劈头盖脸地又打了过来,直接将那个孩子打得在地上翻滚哭嚎起来。
宋的皮带挥向了另一个孩子,冷酷道:
“再不起来,今天你们就死在这!”
云飞的背上也挨了一下,痛得眼泪立即飚了出来,不敢吱声硬撑着爬起身,一边掉泪一边继续做起蹲,背上火辣辣的,就像被火烧过一般。
皮带抽到小羽的腿上,强烈的疼痛立即将小羽刺激的清醒过来,短促的惊叫后忙用力地咬住唇,昨天就是因为自己的叫声才惹了那么多麻烦,还害得云飞被打。
双手用力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可腿软得像团棉花,起到一半又重重地跪了下去,膝盖好疼。
‘啪’的又一声响,皮带抽在了背上,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惊呼声还是从口中宣泄而出,紧跟着一阵剧烈的干呕,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着又倒在了地上。
“小羽……”云飞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累的,也跪倒在地,红着眼睛冲着小羽哭了,小羽这是要死了吗?
“宋,住手!”一直在边上的雷尔皱着眉头拦住了还想继续打的宋,他可不想第一天训练就弄死一个,虽然这小东西迟早要挂。
“求你救救小羽,叔叔,求你了,”云飞突然转身扑到了雷尔的身前,伸手拽住了雷尔的裤腿,哭求了起来,“求求你,叔叔,救救他,小、小羽不能死,求求你了。”云飞扯着雷尔的裤腿放声大哭,他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他现在只有小羽一个朋友了,如果他也不在了……云飞被吓哭了!
雷尔厌恶地看着一脸鼻涕眼泪的云飞,抽了抽腿,没抽出,正想起脚甩开他,身后响起了海狗文森特讨厌的声音,
“搞不定了?要兄弟帮忙吗?”
“滚!”
文森特没滚,而是走到雷尔身前,伸手将云飞提了起来,看了眼,皱着眉头推到了一边,抱怨道:
“好好的一个早晨就这么废了。”
“TMD,要不是你接这个倒霉的活,老子会在这里受罪!”雷尔冲着文森特竖起了中指,文森特耸耸肩,转身走到小家伙身边,看了几秒钟后蹲下身,伸手拽住了小家伙黑亮柔软的头发。
“疼……”小家伙的眼神有点散。
“今天你又没饭吃了。”文森特看着小家伙苍白的小脸,语调温和平静的让人觉得牙疼。
“我、我听话……”小家伙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不要丢下我……我听话,我、我不是孤儿……”小家伙的眼泪怔怔地从眼角流下,给脏脏的小脸又添了两道痕迹。
文森特愣了下,眼色沉了沉伸手将小家伙扛在了肩上,带着他离开了操场。
雷尔若有所思地看着文森特离去的背影,这家伙有点反常,什么情况?
一回头,立马又吼了起来,“都TMD停在这里等老子来揍吗!”
离厨房五十米处有座独立的小竹寮,这个训练基地里唯一医生也是唯一的女人艾丽莎就住在这里,美越混血的艾丽莎不太看得出年龄,算不上美貌但极其有个性,身材性感火辣配上常年脸上冰冷的表情,撩得这里的光棍们夜不能寐,可没人敢惹她。
她在这里的年头要比文森特还要久,据说她是这个训练基地开办者的情人,又有人说她是邓普的人,但真正让人对她敬而远之的是这个女人超乎寻常的身手,有人亲眼看见她徒手格斗断了两个试图侵犯她的壮汉的手臂,并眼睛都不眨的各送了他们大腿一枪。从此基地里除了病得必须要治疗的人以外,再也没有人把念头动到竹寮这儿来了。
文森特来这后,和这艾丽莎很少打交道,也懒得打听她的来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文森特倒不是怕死,做雇佣军的随时死在战场很正常,死在床上才奇怪!文森特只想死的时候轻松点,知道的太多会死的累,这很不明智。
雷尔曾经很好奇地追问过文森特,与人隔绝的家伙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替他挡子弹?文森特记得自己当时回答是“自己疯了,出门忘记吃药了。”
好像现在自己又忘记吃药了,会扛着小家伙站在竹寮前,找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给他瞧瞧。
肩膀上的小家伙动了动,还没等文森特把他放下来,小家伙直接张嘴吐在了他的身上,一股酸味冲进了鼻子,文森特手一抖,差点把小家伙给扔出去。
文森特的肩膀正好搁在小羽的胃上,翻腾恶心的难受,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就直接给吐了,真比晕船还难受。
“该死的,你这个蠢货!”文森特闻着身上的味道,咬牙切齿的,自己真是抽疯了!
竹寮门打开了,一头栗色卷发的艾丽莎走了出来,冷冷地看了眼文森特,目光停在了正在挣扎的小男孩身上,讥讽道:
“你要是这样扛头大象,它吐的东西能把你淹死。”
文森特没接话茬,也没把小家伙放下了,反正已经吐脏了,
“替他看一下,能治就治,治不了我让邓普派人带走,这个死亡名额不算数。”说着进了屋,把肩膀上的小家伙丢在了床上。
艾丽莎站在门口没动,冷淡道:“这个和我说不着,我只是医生。”
“医生?”文森特嘲讽地笑了笑,“那就交给你了。”转身就要离开,却感觉到有个小小的阻力,低头一看,小家伙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拽住了自己的裤腿,小脸儿已经烧的通红。
艾丽莎淡褐色的眼睛有些好奇地看了眼意外的文森特,文森特看着拉着自己的小手,心中似乎有个地方柔软了一下,说不清楚,这滋味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