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水碧来到前面花厅,见南宫太妃一身的气派,雍容端庄,南宫煜傍在旁边不知在说些什么,太妃神情愉悦,不时地被南宫煜逗笑,脸上一副又是和蔼又是嗔怪的神情。
见黛玉二人来了,太妃忙着招呼。黛玉二人也不客气,落座后,太妃笑道:“今日你们夫妇俩来,本宫正好就此机会将探丫头的事议妥了。如今荣府也败了,本宫觑着也无人能出面操办了。”
说着神色一敛:“听说那府里的太太前竟没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唉,本来嘛,好好地突遭变故,换作哪个也受不得,这宦途的兴衰非人力可为。一下子跌落,自是无法承受,听说自府里的哥儿走丢了以后便疯疯颠颠的,可怜挺慈善的一个人,下场堪怜啊!”说着不胜嗟叹。
王夫人自被凤墨伤后,身子越发虚弱,不仅吐血,而且饮食懒进,神思恍惚,似乎只记得一个宝玉,不上几日便形容枯槁,奄奄一息。那一日丫鬟给她送饭时才发现,王夫人不知何时早已气息全无,估计该是夜间去了的。鉴于她的所作所为,荣府人倒也没几个为她伤悲的,更何况此时府中几乎无人,于是便草草了事,只可怜曾经风光一时的诰命夫人,死时竟是如此栖惶。
太妃沉吟了一会儿复道:“论理探丫头也是有服的,只是她和世子早有夫妻名分,如今只是补办一下,更何况探丫头的身份是南安府里的郡主,所以,倒可以不必顾虑这一层。由我们府里来为她做主天经地义,前探丫头和世子来府拜望,说起事情的经过,竟是一波三折,好事多磨。不过越是如此,反倒促成了俩人的姻缘,我瞧着那个世子对探丫头竟是极好!”
黛玉微微一笑:“一起经历过风雨,俩人的感情才越见深厚。只是俩人虽名份早定,但到现在也没能成双,行事到底拘束些。此次来,外祖母便是让我来问问太妃,三妹妹现在这个情形,不如由太妃做主,在这里给她们俩成了亲拜了堂,也算了了太妃和老太太的心事了。不知太妃意下如何?”
太妃听了点头称是,神情喜悦:“与本宫想到一处去了,虽然我膝下没有孙女,但皇命难违,认了探丫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想到她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心里也不落忍,知道她如此,也算是欣慰了!倒不如成人之美,在府里成就了她俩的好事。”
此话正中下怀,黛玉笑吟吟地道:“如此说来,那太妃是同意了?”太妃点点头,黛玉心中甚慰。
太妃和王妃水碧定要留了用膳后再回去,盛情难却,黛玉二人只得用了膳起身告辞,然后复来到客房。见妙玉已经收拾好了,一起来到府门前。
南宫炅水碧南宫煜已然在此恭送,带着府众乌压压站了一地。见妙玉款款而来,南宫煜撇开众人,几步近前,觑着妙玉,见她仍是一脸的淡然,不觉挑眉一笑:“回去好,这样我便不必担忧你的安危了,有时间我去看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妙玉不由皱皱眉,冷冷地道:“不敢劳烦世子!”说罢转身上了马车,南宫煜却随着近前。
妙玉见状不悦,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避讳,心里不觉暗嗔,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申斥,伸手便去落下车帘,却被南宫煜一手挡住,低声道:“因缘前定,我便是你师傅说的那个结果,我不会罢手的!”妙玉猛地一落车帘,南宫煜爽朗大笑。
黛玉偎在凤墨身畔,见此情形,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冲着妙玉努了努嘴,凤墨长眸含笑。
南宫炅见二弟此状,不觉皱眉,向黛玉二人朗声道:“恭送二位了,三妹妹的事,还得有劳王妃操心!”黛玉微微一笑,客气道:“探丫头的事,我自是责无旁贷!”
潇湘馆内,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竹下一抹细流,脉脉无声,给院内平添了一丝清气。屋里,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有如溪水潺潺,须臾簫声渐起,恰如一对蝴蝶,在花间互相追逐嬉戏,缠绵缱绻。
黛玉一身淡绿纱裙,青丝挽就玲珑髻,发间只一支青玉簪,随着她抚琴而颤颤微微,仿佛一只凤凰振翅欲飞。一身银白绣袍的凤墨,长眸含笑,手执碧玉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紫鹃面带微笑,正给鹦鹉添水,一片温馨闲适。
须臾琴止箫停,鹦鹉赞叹一声:“今生有缘,不离不弃,琴箫合奏,神仙眷侣!”
听得紫鹃扑哧一笑,黛玉也笑了:“这是谁教给它说的?”
紫鹃歪着头笑道:“这两日闲着无事我和梅教的,难为它倒记住了!”黛玉立起身,来到白铜架前,叩着吊环道:“你们俩又淘气,等我们回时把它也带上,正好和府里的那只凑一对儿。”
梅笑着接口道:“王妃,只怕这俩鸟到一块会吵架,府里那只嘴也很乖,不知这俩鸟打起架来,会说些什么呢?”紫鹃一听来了兴趣:“估计它俩用人话吵架,那样子想想便有趣!”
黛玉扑哧一笑:“到时候你俩一人教一只,算是它俩的师傅,看谁落败罢!”说得俩人发得了趣。
却见琥珀笑嘻嘻走来:“林姑娘,老太太请你过去呢!”黛玉含笑道:“好,我就来!”
闻听南安王府答应了探春之事,贾母心中甚慰,她现在已是有心无力,现在探春顶着郡主的名份,终是要由南安王府出面的。择了良辰吉日,事先南安王府亦上奏了朝庭,皇上为此事一直对北蕃心怀愧疚,故又格外地厚赏了不少,作为探春的嫁妆。喜事办得隆重热闹。成亲后二人仍住在大观园,南宫王府亦没意见,便随了探春行事。
贾母深为欣慰,她知道黛玉此行不会耽搁太久,心中仍有一事未了,故命琥珀将黛玉唤了前来。
见黛玉婷婷袅袅,姿容清丽,越发地出众,贾母欣慰地笑道:“来,玉儿,你不日便要回茜香了,再相见还不知何时呢,这女儿家出了阁,便不能象未嫁前那么自由了,尤其是你,嫁得这么远。今儿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与你说,已经压在我心底好久了!”
黛玉盈盈一笑:“老太太,看到你精神好,玉儿便是回去,也安心了。不知老太太还有何事?”
贾母忙唤琥珀:“去把我床侧那个小格子里的锦匣拿过来。”琥珀依言,将一个小锦盒捧到了贾母手中,贾母挥挥手,琥珀等见状悄然退下。
黛玉便知贾母有要事与自己说,一双水眸水盈盈地看着贾母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开口。
贾母启开锦盒,里面橙色的缎子里是一叠子银票,黛玉不知何意,贾母叹道:“玉儿,这是当初你二舅母从你手里掳来的那五十万两银子,当时我身子昏聩不知情,知道了以后,你早已人在茜香了,隔着千山万水,也是无可奈何了。不过,自宝玉出了事以后,你二舅母的神智便日渐昏聩,这笔银子并未全花掉。虽然府里被抄了,但这笔钱所幸由北静王叩了下来,交由我保存着。今儿你既然回来了,这笔银子便物归原主,花掉的你不要计较了,余下的这三十万两,依旧是你林家的!”
一时面露悲戚:“你二舅母为人一世,没想到结局如此,可见这人得是心要向善,不然光吃斋念佛,终不能消除自己的罪孽。不过,与其整日地疯疯颠颠,倒当中痛快地去了,倒省却了以后的痛苦了,于她,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呢!”一面复慷叹不已。
说着将锦盒交到黛玉手中,神情如释重负:“好孩子,你把它收好罢!”
原来如此!黛玉看着手中的锦盒,水眸闪动:“老太太,玉儿的情形你也知道,身为王妃,我并不缺这笔银子。这笔钱玉儿没打算再要回来,虽说是二舅母所为,但现在府里的情形如此,玉儿怎肯再将这笔钱收回呢?这笔银子玉儿只当是孝敬老太太了!我在府里这么多年,老太太视我比亲孙女还要疼爱,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老太太缠绵病榻这么久,玉儿不能在身前尽孝,这笔钱,权当是玉儿的一片心意罢。本来我也打算要留些费用给老太太呢!”
贾母闻言,脸上现出羞愧的神情:“玉儿,你这孩子如此说,更让我老太婆没脸了。这府里这些年对你怎么样,我心里明镜似的,你不计较便是了。这笔银子我是万万不能要的,不然我这老脸往哪搁啊,我终没能护你周全,对不住你母亲啊!”
见贾母自责不已,黛玉苦心劝道:“老太太,莫要如此,你对玉儿怎么样,玉儿谨记在心,莫要为此自责。人心各异,亲疏有别,怎么能怪您呢!其实老太太对我非常疼爱了,玉儿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