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墨长出一口气:“机缘凑巧,让我遇到了师叔,他老人家给解了!”
师叔?水溶再次惊讶了,凤墨见状微微一笑,嘴角一扬:“想必师兄也想不到罢,师叔一直在姑苏潜身隐迹。”
原来如此,水溶微微颔首:“听师傅说过,师叔生性散淡,不拘礼法,不惯约束,此举倒是颇合他的行事作派。当初他辞去宫中太医总管的职,没想到竟是去了姑苏了,那里,是个风景极佳之地,不错!”
凤墨看了看水溶,一眯长眸,神情慵懒,揶揄道:“师兄不是气定神闲吗,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今儿怎么如此失态,看来这几年你的藏拙之术退步了?”
水溶失笑道:“只怕师弟你比师兄更胜一筹了罢,这几年的伪装没白历练。”凤墨味地一笑,并不答言,低首看着棋势:“师兄,胜负已分!你的棋是越来越差劲了!”
水溶自谦道:“是师弟你的棋艺越发精进了。”说着一推棋盘,如释重负。
旁边有人送上茶来,凤墨品饮,不动声色地道:“夜入林府的,和袭击和亲队伍的,是一伙人!”
水溶微微颔首,目光悠远:“啼血谷!”
凤墨慵懒地斜倚在栏杆上,眯着眸看那脉脉的水波,长眸蓦地寒光迸射:“他们伤到了玉儿,我不会罢休的!”看着凤墨的狠戾,水溶拧眉:“啼血谷不简单,要对付他们可要小心!”凤墨眯着长眸不语。须臾,水溶淡然道:“对了,你要找的人,怎么样了?”
凤墨道:“今日来正是为此求师兄呢。她现在南安王府中,所以。”
水溶微微一笑:“哦,这倒巧了,姐姐是南王府大世子的夫人!”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看凤墨,二人会意一笑。
南安王府。一间布置清素的厅堂内,妙玉正在蒲团上默默诵经,阳光投射到白皙的面颊上,滕起一丝红晕。良久,慢慢地睁开星眸,这时,蝉儿悄然近前:“姑娘,二世子在外面呢!”
妙玉眸子闪过一丝清泠,微微颔首,慢慢地站起身来,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僧袍,缓缓地走了出去。
却见对面耳房侧柱旁,一个年轻的公子抱肩倚在那里,一身蓝袍,神情懒洋洋地,两道剑眉,一双英眸,随着妙玉出来,那道灼热的视线不离其面颊。
妙玉微一皱眉,垂首从他身畔姗姗而过,并不理会对方。
对方一挑眉,却是大喇喇地跟在她身后,妙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由加快了步子,快速地回到自己的客房。回身命蝉儿关门,却被对方一挤挤了进来。
蝉儿忙看看他,妙玉有些无可奈何地回眸道:“南宫煜,你到底还要纠缠多久?”
南宫煜见她终于开口,咧嘴一笑:“好啊,你终于忍不住对我开口说话了。”
妙玉脸色一绷:“你堂堂南王府的二世子,对我一个出家的女尼纠缠不休,居心何在呢?世子有这个闲情逸致,贫尼可没那个工夫陪你,出家人六根清静,请世子还是饶过贫尼罢!”
南宫煜却不以为然地道:“怎么能叫纠缠呢,我那是在担忧你的安危,再有,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来得报答,传出去岂不让世人笑我南王府没礼数?”
妙玉抬眸看了他一眼:“如果世子再一味纠缠,那贫尼还真后悔一时发善心救了你!说到救,不过是处理了一下你的伤口罢了,救命未免危言耸听了,说报恩有点太小题大做了,佛曰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求什么报答,这点子小事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南宫煜却故意大声地道:“不行,那怎么成。我南宫煜行事向来是受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妙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断然道:“我不需要!”
南宫煜却道:“你不要我要,我要以身相娶!”
妙玉闻言愕然地抬眸,看着南宫煜有些激动的神情,心里震撼,微微有些忿怒道:“南宫煜,你不要如此无聊好不好,你再三戏弄我一个出家人,到底是何居心呢!”
南宫煜却认真地看着她道:“我是认真的!”
看着他黑亮的眸子,不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妙玉心中微微有丝异样涌动,垂下双眸,躲闪着他的视线。
须臾,自嘲道:“二世子,你何苦羞辱我一个出家人,贫尼身在佛门,你竟然和我谈什么婚嫁,不觉得一种讽刺吗?贫尼是个修行人,讲究万缘皆空,世子聪慧,也该明白这个道理罢!”说罢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兀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不再理睬对方。
四大皆空?
南宫煜越发地激动起来:“如果你无情无义,为何你一直带发修行,你出家并非你的本意,不过是身体多病,买了替身也不管用,故没办法遁入空门的。其实你心里根本舍不了红尘中的牵挂。”妙玉身子一滞,默然不语,手下动作依旧不停。
南宫煜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六根清净,无情无义,可是如果真的无情,你不会为貂儿受伤而急得吃不下饭去,如果你真的无义,那便不会因为我被毒蛇咬了而亲自吸毒,我在你庵中昏迷了一夜,你衣不解带,服侍了我一夜。我南宫煜再不济,也知道你此举意味着什么。我知道你现在孤身一人,庵堂是你唯一寄身之所,因为如果不是因为此,荣府也断不然请了你去,除此之外,一个弱女子,无处可依。你不过是为了生存计,才一直在佛门避世寄身的,对不对?我一直想给你一个臂膀,为你遮风挡雨。可是你一直拒绝我走近你,连一个机会也不肯给我?”
妙玉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看南宫煜,星眸波光闪动,南宫煜说中了她多年来的心事,心里一阵热潮翻涌,此刻让她有一种想对此人敞开心扉,尽情倾诉的冲动。
可是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一株冷冽的寒梅,身姿茕茕独立,看上去说不出的落寂孤独。
声音冷冽,不带丝毫的感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世子难道忘了吗,贫尼身在空门,所求便是脱离各种烦恼,进入无我境界。换作别人受伤,我也贫尼照样会慈悲为怀,出手相救的。”
南宫煜却不理会她语气中的疏离,继续穷追不舍:“你不要口口声声对我讲这些大道理,你的性子冷淡,我不信你会轻易出手救一个人,即使救也会假手于人,不会自己亲自动手。事在人为,既然让我遇到你,那便说明你我之间的缘份,佛家不是讲因缘吗,难道这不是吗?注定的相遇,你能躲得过吗?你和那些剃度的出家人不同,这些年来,你几乎快将你少女的心性泯灭了,强迫自己收敛起一腔热情,难道你真的愿意自己这辈子守着青灯古佛?”
妙玉星眸闪过一丝迷茫,是啊,自己当初为何会亲自救他,恐怕连自己也说不清,因为看到他的那份痛苦而不忍,自己的性子淡漠得有些无情,可是偏偏看到他当时的神情而破了例。
想到南宫煜所说的青灯古殿,心里微怔,喃喃道:“一卷离骚一卷经。”
南宫煜答道:“十年心事十年灯?”
妙玉黯然,半晌叹了口气,神情低颓:“我自小身世飘零,从不知自己父母为谁,养父养母对我视如已出,但他们也早早地离我而去,所以我觉得自己犹如一个畸零之人,如浮萍柳絮一般无处可系!自师傅圆寂后,便再无亲人可依。”
凄婉低柔,看在南宫煜眼里,不胜怜惜。不由轻声问道:“我听李嬷嬷讲,你师傅圆寂前曾嘱咐你,不要南下,说在此地便有结果,可有此事?”
妙玉闻言一怔,暗道李嬷嬷多嘴,怎么随便向一个外人说三道四的,肯定是这个南宫煜问东问西了,她现在对南宫煜的性子可真是无奈了。
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不悦道:“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煜却微微有些得意地道:“关于你的事,想知道还愁没办法吗?”说罢复道:“或许我便是你那个结果呢!”妙玉瞪了他一眼,神情清冷,不再理睬他。
自从那次回牟尼院帮静慧做法事,机缘凑巧救了他一次,他便象块膏药一般粘着自己不放。因在荣府大观园内他没有机会,但自荣府被抄后,自己无处可去,师傅圆寂前将自己托于静慧,只好又回了牟尼院。
没想到这样反而给南宫煜更多的机会。自己身为一个出家人,却成日地被其纠缠不休。本想请静慧师太出面撵了他,但静慧师太却是微笑不语,闹得妙玉对南宫煜这种无赖式的举止无可奈何。
因太妃和北静王妃水碧的邀请来府中为老王爷做三周年,也趁机避开忠顺的盯梢,可是离他越来越越近,每每被其纠缠,闹得妙玉苦恼不已。
正在此时,却见大世子夫人水碧盈盈而来,一袭紫衣,身段曼妙,俏生生的模样占尽风流,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似拥有看人心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