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爷摆摆手,道:“亦清,此事不妥,你这样做只是多此一举,无济于事。你想若是真的论起罪来,她身份依然,还是乐善王府的人,只有出嫁的女人才能从夫,到时恐怕还是解决不了问题,若不能彻底,那还不如不做,到时惹得圣意难测,反而不美,以你对皇上的了解,我想你不会不知这些吧。”
水溶叹了口气,道:“亦清也想到了,所以才犹豫,如今听你说出来,不过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而已。”
望着外面,水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恐怕你也早想到只有那一步才是最稳妥的,杨兄,你真是……”
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王爷,海陵王来了。”水溶和南安王爷相视一望,南安王爷道:“亦清,海陵王这次平定南海诸岛,皇上那里很是器重,如今的海陵王可是荣耀风光一时,朝里其余的大臣无人可及。”
水溶淡淡一笑,道:“皇上大宝初定,对旧臣自然是以拉拢为主,况且海陵王又立下大功,解了皇上的心头之患,自然会另眼相待了。”
南安王爷微微一笑,道:“满朝里的风光也只有你回来后可与他匹敌,亦清,你不去见见。”水溶淡淡的道:“我昨天在尚书省里一起攀谈过,此人似乎很是倨傲,今日就不过去了,况且人家是来拜会你的。”
想了一下,水溶道:“王爷,海陵王有没有对你说起过,他对四年前那件事还是耿耿于怀。”南安王爷点点头,道:“那次一起饮酒,他说过此仇不报,枉为世人,可惜他久居海岛,鞭长莫及,席间论起来,依然是义愤填涌。”
水溶点头道:“昨日亦清送海陵王出来,正巧碰到忠顺王爷,看海陵王的目光,亦清就心知肚明。”
南安王爷道:“由他们吧,事不关己,我们操的哪门子心,好了,你这里我就不送了。”水溶道:“那亦清就先行一步了。”
水溶刚走出房门,身后传来南安王爷的意味深长的话:“亦清,我知道你的为人,不过莫要因小失大,凡事三思再行。”
水溶没有应声,离去的步伐只是微微一滞,接着没有犹豫,矫健的身影急步转过了游廊。
夜半,觉察到身旁有些凉意,黛玉不由睁看眼,借着外房里透来暗暗的光,果见身旁空空如也,连临睡前挂在衣橱上的长衣也不见了。
侧过自己笨重的身子,黛玉缓缓的坐了起来,低低的唤了一声:“亦清。”房里静静地,只有外面细细的风声不时传来。
低声唤了声“紫鹃”,不一会儿,紫鹃有些睡眼朦胧的走了进来,见黛玉已经坐了起来,忙上前低声道:“王妃,当心些。”
黛玉低声道:“王爷去哪儿啦。”紫鹃道:“王爷出去好长一会儿,他只说要去院子里透透气。”没有作声,黛玉情不自禁的望了望外面沉沉的夜色,心里有一种忧虑忽的清晰起来。
紫鹃劝道:“王妃别担心,一定是朝堂上的事让王爷烦心。”黛玉摇了摇头,低低的道:“你不懂的,我觉得王爷回来这几天,好像有心事似地,没人的时候我经常见他皱着眉头,有时夜里醒来,却发现他还没有睡着,今夜又……”
想了一下,黛玉忽的对紫鹃道:“你把我的斗篷拿来,陪我出去看看。”紫鹃连声道:“使不得,外面天寒地冻,夜黑风高的,王妃要当心身子。”
黛玉脸色一凛,道:“听到没有,把斗篷拿过来。”紫鹃默默地看了黛玉一眼,转过身去,将放在一边的斗篷拿了过来,细心的给黛玉穿上,临了又怕黛玉冷,又递上手炉,这才扶着黛玉往外走去。
夜色凄冷,月清如水,一开门冷风袭来,黛玉不由缩了一下,沿着蜿蜒的小径没走出多远,就见前面光秃秃的花廊边,有一个英挺的背影落寞的立在那里,夜风吹起他没有束起的长发和长长地披风,有一种飘逸和凄凉的感觉。
黛玉没有作声,静静的看着夜色中的那个身影,由于周围错满的花藤掩映,使得月色下的他带着一种苍凉,忽的一阵风吹过,前面的人不由轻轻抖了一下,随后是一声无奈的长叹。
有一种疼不由自主的沁满了心房,望着他,黛玉才发现原来心疼真的可以如此深刻,低低的在心里唤了一声“亦清”,黛玉竟发觉自己的眼里有一滴清泪落了下来。
似乎心有灵犀,前面的水溶好像听到了黛玉的呼唤,不由转过身来,乍一见到月色下的黛玉,水溶愣了一下,随后急步走了过来,伸手脱下身上的披风,轻轻披在黛玉的身上,低声道:“颦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房,夜里凉。”
没有作声,黛玉抬头看着水溶,月色下,水溶清亮的眸子如夜星般,幽黑深邃,有一种焦灼和关切没有掩饰。
低下头,黛玉轻声道:“你既知夜里凉,那为何还半夜站在风口呢。”轻轻叹了口气,水溶缓缓的把黛玉拥在怀里,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伏在水溶怀里,黛玉低声道:“亦清,你可有事瞒着我,别说没有,我能感觉到这几天你的焦虑。”
许久没有做声,水溶只是拥着黛玉,就在黛玉要开口再问时,却听得水溶有些凄凉地道:“颦儿,如果有一天我不做这王爷了,你可在意。”
没有犹豫,黛玉道:“亦清,我在意的人是你,不管你是王爷还是常人。”感觉到拥在肩头的手臂微微一顿,接着听到水溶低低的道:“颦儿,你放心吧,不过是朝堂上的事让我难以抉择,如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再难的事我也能应付过去,相信我。”
过了一会儿,水溶好似随意的道:“颦儿,等那一日我带你回乡看看,可好。”
轻轻的点了点头,黛玉低声道:“我曾说过,生亦随君,死亦随君,亦清,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离开你。”
又一阵冷风拂过,黛玉不由往水溶怀里缩了缩,闭上眼,感觉即使再大的风也不怕,因为有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永远为自己挡住风浪。
清冷的北风依然犀利的叫着,看着暗下来的夜色,玉竹苑里的黛玉轻轻叹道:“紫鹃,你去看一下,王爷还没回府吗。”
雪雁递上手炉,道:“王妃,回去歇会吧,若是王爷回来看到你这样子又要心疼了。”又望了一眼门外,黛玉幽幽的道:“雪雁,你没见王爷这几天有些清瘦了。”
雪雁道:“或许是朝里的事烦心,王妃不用担心的,再说王妃的身子越来越重,更要放宽心才是,要不还得让王爷忧心。”
扶着雪雁缓缓地回到软榻上,黛玉道:“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再说那次的事不是已经没事了,王爷还能有什么忧心的呢。”
南书房里,水溶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深邃的清眸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焦虑。
不久前,御书房中,龙沐缓缓地道:“亦清,乐善的事你看怎么办。”水溶想了一下道:“皇上早有圣意,臣岂敢妄自猜测。”
龙沐微微一笑道:“你这个北王爷,跟朕也学会了这一套,模棱两可,似是而非,这可不是你平日的为人。”
水溶淡淡一笑道:“臣也是实话是说,皇上不是早就胸有丘壑。”龙沐道:“朕也有些犹豫,不过乐善虽然为国捐躯,但他以前的事朕也不能善罢,否则让已经处置的那些人怎么看朕。”
水溶的心里一凛,随后不露声色的道:“皇上圣明。”龙沐道:“此事先缓一缓吧,若是不然,乐善尸骨未寒,朕就……”
没有说下去,水溶已明了皇上的意思,停了一下,龙沐道:“这样文武百官岂不会认为朕太过无情了。”
犹豫了一下,水溶道:“皇上,虽说乐善有错在先,但他也算是为国捐躯,臣以为……”龙沐默默地看了水溶一眼,平淡的道:“朕听说当时情形,乐善是因为推了你才中的箭。”
水溶点点头,道:“是。”叹了口气,皇上道:“亦清,朕也明白你的心情,可此事关乎若干官员府邸,若是朕因你的求情而赦免了乐善王府,那其余的人和府邸让朕如何再去处置,何况还有已经抄府正法的。”
抬起头,龙沐的脸上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道:“亦清,你是朕的肱骨之臣,无论朕是沐王爷还是皇上,你对朕都忠心不二,你给朕个赦免的理由,朕一定会考虑的。”
水溶的心里情不自禁的一动,随后道:“臣谢过皇上的隆恩,既然皇上说此事不急在一时,那容臣回去好好想想。”
走下龙案,龙沐微笑着道:“好,朕等你的话,皇妹这些天可好,亦清,你可真有能耐,一次添两个,让朕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