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次的会面,水溶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记住,不要告诉你姑娘我问你的事。”
紫鹃犹豫了一下,水溶忽的笑道:“你放心,宰相肚子能撑船,本王又岂会介意这些小事,再说他如今已是本王的王妃,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事实。”
紫鹃走后,水溶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花树掩映下的院子,清冷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无奈。
十里长亭外,送行的人挤满了本来不算宽敞的官道,安阳从威严繁华的华辇走了下来,穆贵妃眼睛微红的走上前去,拉着安阳的手道:“孩子,虽然你不是母妃亲生的,其实在母妃心里从没拿你见外,不想……,别怪你父皇,皇上也有难处,这几日母妃见皇上也郁郁难欢,清减了不少。”
安阳点点头,道:“安阳明白,母妃放心,安阳只怪自己。”穆贵妃道:“傻孩子,这都是命,谁也别怪,好了,别伤心,去到西藩,有天朝和你父皇为你撑腰,他们也不敢小看了你,何况看明城皇后的性子,也不是个难说话的主,你放心吧。”
龙沐等人也走上前来,低声安抚了几句,龙扬笑着道:“七妹,等以后九哥去西藩看你呀,到那时说不定你已经成了西藩皇后了,可别让你的兵士们拦着九哥。”
龙沐轻轻地道:“好了老九,七妹一定会将西藩最好的美酒给你留着,就怕你不去。”龙扬呵呵的一笑,倒冲减了众人的一丝离愁。
另一辆车年辇边,黛玉和沐王妃正陪着明城皇后别话,心满意足的明城皇后笑着对黛玉道:“林姑娘别忘了,北王爷可说过要带着你去西藩的,本宫可在西藩等着呢。”
黛玉轻轻的道:“我们中原有句古话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说不定以后有缘,不管是天朝还是西藩,黛玉还会和娘娘再见呢。”
沐王妃也附和着道:“是呀,到那时说不定七妹和林妹妹都已儿女成群,娘娘也是皇孙满堂了。”
明城皇后呵呵笑着,道:“好,沐王妃说得好,等下一次再见,希望大家都能如愿以偿。”
“母后,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转头看去,水溶陪着西藩王子缓缓地走了过来,和水溶的挺拔相比,王子更显得魁梧。
互相招呼了一下,水溶走到黛玉身边,低声道:“你不是说你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莫非是舍不得我。”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是隐约可闻。
黛玉吹弹可破的脸上浮出一丝红晕,低下头,小声道:“是王嫂非赖着我来的,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这么多年的情意,来送一程,也当全了以前,还有……”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望了水溶一眼,眼中已是一抹柔柔的情意。
水溶情不自禁的一笑,低低的道:“你呀,就是嘴利心软,或许她可不会这么想,不过只要我领情就行了。”
明城皇后笑着道:“北王爷,你们小夫妻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黛玉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水溶倒镇定自若的道:“这一别就是月余,总的让亦清嘱咐几句吧。”
西藩王子笑道:“小王这些日子倒是见识了北王爷的特别,真是令小王意外呀。”水溶呵呵一笑,道:“我们天朝有句古话说得好,‘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不知王子听过没有。”
西藩王子才要说,却听龙沐低低的道“亦清。”缓缓地走过来,和明城皇后、西藩王子见了一下礼,对水溶道:“母妃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水溶微微一怔,觉察到身边的黛玉似乎有些不安,想了一下,对黛玉道:“你不是要过去送送公主吗,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说完,也不管黛玉同不同意,携起黛玉的手就走。
有些凄厉的风冷冷地吹着,带着早春独有的寒意,吹起了走在风首的水溶洁白的鹤氅翻飞,那一种清傲凌人的张扬在他挺拔的身上淋漓尽现,走在哪里,都有种令人瞩目的神采。
黛玉虽有意后让了几步,但自来的那种清灵和飘逸,那种与众不同的风华,在藕荷色斗篷衬托下,丝毫不输于水溶。
一瞬间,众人都有些出神的看着缓缓走来的两人,虽然没有人言明,但那种绝代的风华和彼此之间不言而明的默契与深情,还是深深震颤了众人的心,刺痛了安阳的眼。
一霎间,安阳只觉得心里有根刺,尖锐而又锋利,握住帕子的手指深深的刺进了肉里,而自己丝毫没有觉出一丝的疼痛。
见过穆贵妃后,水溶道:“娘娘有事尽管吩咐,亦清奉旨送亲,一定不负圣望。”穆贵妃道:“皇上都曾说过,北王爷办事他放心,本宫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不过是絮叨几句罢了。”
水溶缓缓的道:“娘娘放心,此去既有西藩的护军,又有我们的军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何况王子也很是小心,已派人回藩,命人在边境接亲呢。”
穆贵妃点点头,道:“本宫知道。”转头看了一眼正幽怨的看过来的安阳,穆贵妃有些黯然的道:“此去路途遥遥,你们多保重,安阳就托付给你了。”
水溶朗朗一笑,道:“娘娘放心,亦清一定平安的将公主送出边境。”
说到公主,水溶不由转头望向黛玉,见黛玉正默默地望着安阳,清澈的眸子里是一种说不清的目光,是情,是恨、是怨,是怒,还是别的,连素日精明的水溶也无法分辨,只是轻轻紧了紧手中有些颤抖的素手,默默的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心意。
对面的安阳明艳的脸上更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神情,看到水溶那素日清冷的脸上带着难得柔情,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凌厉和疏离,那一份宠溺和呵护,似乎都有些刻意,但有那么自然,使得安阳再也没有勇气看下去,只得轻轻避开黛玉望过来的目光,转头望向有些苍茫的远处。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风声有些凄厉的叫着。
过了一会儿,安阳忽的低下头,转身向华辇走去,飞扬的华袍被风扬起,透着一种悲凉。
一滴泪轻轻地从黛玉的清眸里滑出,无关心疼,只有心寒。
长长地队伍缓缓地移动了起来,侍卫过来道:“王爷,前路已经过了颛桥,请王爷启程。”
水溶缓缓的看了众人一眼,道:“亦清皇命在身,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决然的翻身上马,走出不远,又拉住缰绳,回身看了一下,四目相对,黛玉只觉得眼里一凉,两滴清泪倏然滑落。
看着那个矫健的身影渐行渐远,黛玉不由的紧紧握住了手中水溶暗暗留下的那一枚小小的玉诀,上面仿佛还留着离去的人儿的温度。
这是乐善王府的清风阁,懒懒的阳光照在已经姹紫嫣红的花树上,显得有些烦热。推开窗子,乐善王爷缓缓地立起身来,魁梧的身躯让人有种仰视的感觉。
外面的下人道:“王爷,郡主来了。”刚说完,英郡主就走进来,明媚的脸上有着一份特有的爽朗。
乐善道:“英妹,过来坐,王兄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英郡主不以为意的道:“王兄今日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以前也不见你这样客气过,何况自从娶了新王嫂后,见你一面也难了。”
乐善威严的脸上淡淡的一笑,道:“你又在胡说,是王兄要见你一面才难呢,母亲那里都说了,如今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母亲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英郡主俏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道:“王兄若是为了那件事,就不要说了,反正我还是那句话。”
乐善叹了口气,道:“你又何苦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早晚都得出嫁,何况李公子人品才能都很好,王兄又怎会害你。”
英郡主有些黯然的道:“我知道王兄的好意,只是妹妹求王兄一事,能否缓一缓,妹妹不想这么早就出嫁的。”
乐善没有作声,随后道:“英妹,王兄希望你好好想一下,宁做俗人妻,不做贵人妾,以前曾有给你提亲的,王兄担心以你的性子,在人家做小怕委屈,所以没有答应,何况王兄不希望你的亲事牵涉上别的目的利益,否则身难由己啊。”
看着外面的那一树繁花,乐善威严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无奈。
过了一会儿,乐善缓缓的道:“你好好想一下吧,王兄和母亲的意思一致,能看到你有个放心的归宿,王兄也少了块心事,即使以后真有什么事,母亲他们也能有个依靠。”
英郡主疑惑的道:“王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得怪怪的。”乐善轻轻叹道:“宦海无常,谁又能料到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一缕暖暖的阳光照在乐善方正的面上,带着一种苍凉的光芒。
书房的小厮跑着过来道:“王爷,有人在前厅要见王爷,问他他不报家门,只说王爷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