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过神来,蒙蒙的细雨里早已恢复了平静,只有身边的伞似乎在明明白白的暗示着,刚才的一面不是梦。
一连三天,水泞都守在枫桥,手里拿着那把姑苏特有的油伞,可惜人来人往,又怎知她在哪一辆车里。
那把伞被水泞好好收着,姑苏一行,十里荷花,三秋桂子没有在年少萌动的水泞心里留下任何痕迹,只有这一把伞和送伞的人那一句“世上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伤心的人又岂止你一个”让水泞几年来念念不忘。
抬起修长的凤目,水泞忍不住暗叹了一声:“世上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伤心的人又岂止我一个,为什么,再次相见时,却是人在咫尺间,心却天涯远。”
“四年同一梦,谁将琼花种,物事人非昨,相见亦难逢。”水泞的声音凄凉而又无奈,在绵绵的雨中,更添了一份忧伤。
晨起睁开朦胧的双眸,黛玉忽觉得身边空荡荡的,起身一看,果然水溶没在房里,外面清脆的鸟叫早已预示着天已大亮。
黛玉有些心虚的轻声唤了声紫鹃,只见紫鹃笑眯眯的进来,道:“王妃你醒了。”抬头望着紫娟,黛玉道:“王爷去哪儿了。”紫鹃道:“王爷去前厅了,临走时吩咐不要叫醒王妃,他办完了事就会回来的。”
服侍着黛玉更衣,紫鹃道:“我看小安子神色紧张的过来,可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吧。”黛玉轻轻的道:“这才清闲了几日。”
暖暖的骄阳慢慢西斜了下去,惨淡的阳光拉长了影影绰绰的树影,黛玉扶着紫鹃,指着满树早开的花道:“紫鹃,时光过得真快,我记着去年这时,这些花树还刚开始打苞,不想今年都全开了。”
紫娟笑着道:“或许它们也知道府里这几天要添世子还是郡主了,急着来凑热闹吧。”转头一笑,黛玉道:“你这个紫鹃的嘴是越来越滑了,当心人家嫌弃,人家子扬可是不多言的,哪有你这么多话。”
脸色一红,紫鹃低声道:“我才不管呢,他嫌弃我还不嫁呢。”黛玉笑着道:“瞧瞧,还嘴硬,心里还不定怎么着急呢。”
主仆说笑了一番,紫鹃看看天色,对黛玉道:“王妃,我们回去吧,出来一段时候了,若是让王爷看到,指不定又要担心了。”
黛玉浅浅一笑道:“尽胡说,王爷哪像你说的。再说嬷嬷不是嘱咐要常出来转转吗。”
紫鹃扶着黛玉缓缓地走着道:“连紫娟这么笨的人都能看出来,王妃还能不知道吗,眼看着王妃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紫鹃见王爷的样子好像比王妃还紧张呢。”
轻声一嗔,黛玉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竟敢在背后编排王爷,当心让他听了去,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告诉你,我可不为你说情的。”
紫鹃笑道:“只要王妃不说,王爷又怎能知道呢,再说……”紫鹃还没说完,一抬头只见迎面水溶急急的走了过来,清隽如玉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轻轻缩了一下,紫鹃小声道:“还真是一说就到啊。”黛玉轻声笑着道:“看看,曹操来了,你当心吧。”
走到近前,水溶本来凝重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黛玉道:“颦儿,你怎么又出来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转过头来,水溶沉着脸对紫鹃道:“紫鹃,本王不是说过,以后王妃出来一定不要走远,而且还要多带几个人吗。”
紫鹃忙道:“是紫鹃疏忽了,请王爷恕罪。”冷冷哼了一声,水溶道:“这次看在素日你对王妃的情上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可别怪本王不讲情份了。”
轻轻扯了扯水溶的衣袖,黛玉在一边道:“亦清,不关紫鹃的事,是我自己要出来转转的。”轻轻扶着黛玉,水溶道:“没有好好照顾你,这本来就是她的错,你看四下里没有几个人,若是有个意外的,她能顾得过来吗,我早就吩咐过了,可她还是……”
看了水溶有些紧皱的英眉,黛玉轻声道:“亦清,这不是没事吗,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呢。”
对着水溶轻轻一笑,黛玉又娇嗔的道:“亦清,杜嬷嬷看过了,说就这几天生,唉,终于要轻松了。”
没有作声,水溶英俊的脸上没有像黛玉那样如释重负的喜色,反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忧。
小心翼翼的扶着黛玉,水溶低声道:“颦儿。”转过头,黛玉望着水溶道:“亦清,什么事。”犹豫了一下,水溶故作轻松的道:“没事,就是喜欢这样唤你。”
白了水溶一眼,黛玉轻笑道:“紫鹃在后面呢,堂堂王爷也不脸红。”水溶抬起头,理直气壮的道:“我唤我的王妃,我脸红什么。”
最后的一缕阳光慢慢的没了下去,水溶和黛玉也走进玉竹苑。
一进门,刚巧见一个小丫鬟一不留神崴了一下,手中端着的物事撒了一地,见到水溶和黛玉进来,小丫头忙不迭的一边磕头一边收拾。
黛玉摇了摇头,才刚要说“起来吧”,却见一边的水溶厉声道:“大胆,不知轻重的奴才,让你们来伺候王妃,你们却这样毛手毛脚,真是该打,晴嬷嬷。”
随着水溶的怒喝,晴嬷嬷急忙从厢房里跑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水溶道:“你们都给本王听好了,王妃如今身子不便,你们小心伺候好了,若是稍有差错,本王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到时可怪不得本王无情了。”
转头凌厉的看了一边的紫鹃和雪雁一眼,水溶又道:“你们两个也一样,若是谁有差错,本王一视同仁,晴嬷嬷,这个丫头冒冒失失的,给本王撵了出去,以后若是谁再这样不识轻重,皆如此例。”
说完,转身对黛玉道:“我们进屋吧。”
扶着黛玉缓缓的坐下,黛玉看了看水溶,轻声道:“亦清,你今日是怎么了,她不过就是不小心,竟值得你发这样大的脾气。”
走了过来,水溶道:“我担心她们不识轻重的,你的身子又不方便,若是怠慢或是疏忽了,那可怎么好呢。”
俯下身,水溶温柔的抚了抚黛玉隆出的腹部,低声道:“颦儿,我担心你们,这可是我的全部。”接着又道:“好了,在外面站了好大一会儿,你先躺会吧,我在旁边陪着你。”
感觉确实有些累,黛玉顺从的依着水溶的话,倚在软榻上。谁也没有作声,房里弥漫着一种温馨。
看着黛玉娴静如花的脸上是一片平静和安然,双胎的腹部显得格外突兀,水溶想起今日宴席上的事,心里不由一寒,情不自禁的握紧了黛玉放在一侧的手。
南安王府后华庭,水溶,南安王爷,刑部侍郎等人正高谈论阔,酒兴正浓。
一边的吏部尚书忽的对南安王爷道:“今日怎么不见郑大人,那日不是说要……”南安王爷叹了口气,道:“真是不巧的很,听说郑大人一个怀着身子的爱妾昨日不小心滑了一下,引起早产,谁知红颜命薄,一尸两命,郑大人正伤心呢。”
水溶端酒的手情不自禁的颤了一下,脸上不露痕迹的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神色,身旁的刑部侍郎道:“也难怪郑大人没来呢,往日听他说起来,对那个爱妾很是恩宠,谁知如今却是阴阳两隔了。”
南安王爷道:“本王那次无意中见到过那个小妾,长得确实千娇百媚的,不过就是身子骨单了些,也难怪这样,这女人啊,怀一次身子就是走一遭鬼门关,当初本王的柔儿不也是……”
叹了口气,南安王爷道:“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来,继续喝酒。”转头见水溶正若有所思的看着酒杯发呆,南安王爷道:“亦清,你今日怎么不说话了,往日你的话可是无人能及啊。”
醒悟过来,水溶苦笑了一下,随后立起身来道:“亦清一时想起一件事,还要回去,王爷,各位大人,告辞了。”
说完,面无表情的离去,剩下其余的人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厅里顿时静了下来。
想起这些,水溶不由担心的看着黛玉,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纵有满腹计谋才能,可在自然规律面前,竟也如蝼蚁一般,无能为力。
眯眼休息的黛玉听到水溶的叹息声,不由轻声道:“亦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今日怎么有些……”
轻轻拍拍黛玉的手,水溶微笑道:“颦儿,没有事,我只是今日听他们说了件事,心里有些感慨,你别忧心。”
随后故作轻松的道:“颦儿,眼看要做父王了,我觉得有些紧张啊,你呢。”缓缓的坐起来,黛玉微微一笑,道:“亦清,你这个父王紧张什么,我还没紧张呢,太妃说了,选的接生嬷嬷不知接了多少孩子,不用担心的,再说了反正都要过这一关,早过晚过还不都一样,我此时倒想他们快点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像你期望的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