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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当天湘云因说今日天迟了明日再来。第二日上午贾母刚吃过早饭呢,就有人来报:“史大姑娘到了。”说话间就见湘云走了进来笑着道:“恭喜老祖宗啦。”贾母见了湘云喜道:“快过来我看看,可又长高了吗。”又道:“回去这些日子也不知道过来看看我,还等着人来接。”湘云笑道:“早想来看老祖宗了,只是婶娘说家里有些事,就总也没来。”旁边熙凤笑着道:“听说你也许了婆家了,看还这么淘气不!”湘云倒羞红了脸道:“二嫂子又打趣人。”熙凤又笑着说:“你们瞧瞧,云丫头也会害羞呢!”众人便都笑了。贾母便对湘云道:“你少理这个破落户。”湘云又道:“怎么我才去了这些日子,二哥哥和宝姐姐倒订了亲。”贾母道:“可不是吗,你们都大了,过些日子还要给你林姐姐和三姐姐说呢。”外面跟的婆子来问晚上住在哪。贾母道:“住你林姐姐那吧,你们姐妹素来和睦,你也劝劝她。”湘云便答应着。于是在这边陪着贾母说话,直到吃过午饭方才到潇湘馆。

早有人把湘云的东西送到黛玉这,紫娟忙打发人放置妥当。湘云过来时,黛玉正在用饭呢,因嫌送来的菜油腻,紫娟等另熬了些红粳米粥,配了些金钩丝瓜、蟹籽豆腐另加了几样开胃小菜,又自己做了番茹火腿卷,红红绿绿倒也好看。黛玉却只是略吃了些,就不再吃了,这里紫娟等正劝着黛玉多吃些,正好湘云进来问道:“这些都是紫娟她们做事的吗?”紫娟道:“姑娘别见笑,因我们姑娘吃得清淡,我们也就常自己做些。姑娘也尝尝。”湘云夹了个卷子吃了口道:“嗯真不错,林姐姐你好福气啊。做得比大橱房的还好呢。你不吃我可全吃了。”黛玉笑道:“那你可就全吃了吧,看不把你的肚子撑破了。”湘云苦着脸道:“那可怎么办呢,我又想吃,又担心我这肚子。要不还是林姐姐帮着我点吧。”黛玉笑骂道:“你这蹄子又来怄我。”见湘云这般逗乐倒也不好不吃,便又多吃了半碗。

到了晚上,湘云倒不肯到自己房里去睡,嚷着要和黛玉同睡,黛玉道:“只怕我会吵着你呢。”湘云只是不依,黛玉也只得作罢。翠缕便把湘云的铺盖拿了放在黛玉床上。姐妹二人便各自躺下。湘云问道:“怎么二哥和宝姐姐的事这么快就定了,原也没有听说啊。”黛玉只淡淡的说:“原是娘娘赐的婚。”沉默了一会儿,湘云翻了个身问道:“二哥哥订了亲,林姐姐你可怎么办才好?”黛玉啐道:“你又胡说了。他自订他的亲,与我何干。”说着眼角却已闪着泪花。湘云却道:“原我也不该这么问的。只是你和二哥哥向来是好的,你又和我一般没有个亲爹亲娘的,就是有话也不知道和谁说去。我还好些,有个叔叔婶婶,对我也还算不错。你这原有个宝姐姐还可以说说,今她既许了二哥哥必不好再往这里来了。正说着,忽觉有些异样,原来黛玉早把头藏进被中暗泣起来。湘云方悔失言,只得又劝道:“不过听说娘娘只是赐了次妻,恐事情还有转机。”这时只听黛玉悠悠道:“你也觉得这样吗?不瞞你说,老太太、宝玉都和我提过这事。”湘云喜道:“那你可答应了吗?”黛玉苦笑道:“你说我能答应吗?娘娘此举不过是给老太太个面子。宝姐姐尚且为次妻,我本是无依无靠投奔这里的,哪敢真的去想。更何况,太太对我早有不满,若是我果真和宝姐姐共侍一夫,她能容得下我?”黛玉顿了顿又道:“这两日我也不只一次的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也嫁给二哥哥,”“当然好了。”湘云插言道。“不,我倒是不这么想。”黛玉摇摇头道:“看见二哥哥和别的女孩在一起我不会不舒服吗?”黛玉又停了下接着说道:“当年我父母感情甚好,后因婚后多年未育,我爹爹不得已纳了几房姬妾。虽未见得宠爱,但我娘却也受了不少委屈。我还记得我娘当时常抱着我哭,她最爱念的一句诗就是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湘云跟着念道:“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好美的句子,只是不知道有几人能得到。”说着也有几分憧憬、几分惆怅。姐妹二人各自想着心事,倒都流下泪来。过了一会儿,湘云勉强开口:“看我,老太太本来叫我来劝劝你的,我反招着你伤心。只是你今后怎么办呢。”黛玉却道:“你且放心吧。如今我也看开了,横竖二哥哥也少在园子里了,我要见也是见不上的。到那日,他自成他的亲,我们倒乐自己怕。也没什么过不去的。”湘云叹道:“我素来总以为你最是小性子,不料你却如此豁达。”黛玉微微一笑:“那总是你看错我了。”心内却是苦涩至极:我不豁达又能如何,难不成为了这害病。那岂不令那岂小人更得了意,令我林家蒙羞。

二人一道说着话不觉竟已四更,只得胡乱睡了一会儿,便都起来了。虽贾母让黛玉在园内好生休养几日,不必到前头来请安,只黛玉也不放心贾母,恐她担心,便与湘云一道到贾母处来。贾母见了她们分外高兴,赶忙让黛玉到跟前来,一面埋怨她怎么不再歇歇。黛玉因说:“老祖宗,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因想着老祖宗,就来了。”贾母喜极而泣:“好孩子,难为你还想着我。”贾母又对湘云等说:“现在你们宝姐姐定了亲了。虽说是结婚前不好和婆家人见面,但你们年轻姐妹倒不必拘着,只别和宝玉见面就是了。且你们又在一个园子里住了这么些年,很该去贺喜呢。也别让人笑话我们家太小家子气了。”探春等笑道:“正是呢,我们原备下了礼,正准备什么时候去呢。”贾母又道:“那紧着些吧。到时候人家那忙忙乱乱的倒没工夫理你们。”接着又道:“林丫头倒不用去了,在这陪着我吧。”黛玉撒娇道:“老太太偏心,我也想去看看呢。我去了再来陪老祖宗吧。”贾母想了想说:“你们一同去吧,只别呆太久了,没得打扰人。”探春等答应着。

第二日上午便都约着到宝钗处来。此时宝钗因不便再在园子里住了,倒是搬了出去。因薛姨妈为着看王夫人方便,在贾府旁另买了一个院落。探春、惜春、黛玉、湘云四人便从角门出去。

到了薛家,薛姨妈正在忙乱地准备着嫁妆,因见她们姐妹们来,赶忙放下事情来招呼她们。探春等因说:“姨妈不必管我们,我们自去闹宝姐姐就是了。”四人便往宝钗处来。只见宝钗与莺儿方在窗下绣着东西,见她们来了,急忙起身让座。湘云跑过去拿过宝钗的绣样一看,原来是龙凤戏牡丹图样,湘去拿了起来给众人看,一边笑道:“宝姐姐可等不及了。看这针线,真是一针一线总关情。”众人都笑了。宝钗红了脸,只追着湘云要打。探春急忙拦住笑道:“云妹妹还不快还给宝姐姐,小心弄坏了她可饶不了你。”众人更笑了起来。宝钗气得跺着脚道:“你们这起没良心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黛玉笑着说:“好了,快别闹了。当心宝姐姐恼了。”宝钗过来,拉着黛玉的手道:“林妹妹,你也来了。我……”

“宝姐姐今儿我们是特来贺喜你的。”说着从紫娟手里拿过一个锦盒,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宝姐姐别嫌弃。”宝钗打开看时却是一个玉色通透的手镯,黛玉又道:“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只这个玉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原也是贾府的东西,今送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吧。”宝钗连忙道谢。探春等皆有礼相送,也不过是意思下罢了。探春的是一方古砚,惜春的是一幅春归图,湘云的却是一幅苏绣百鸟朝凰图。宝钗连忙一一道谢。

此时,夏金桂也听说贾府姑娘到府里,便也忙跟了过来。因见黛玉这般人物,倒也喜道:“常听说林姑娘如仙子一般,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就是我也想多亲近亲近。”黛玉忙道:“嫂子谬赞了。”宝钗听了,有些不悦,又不好说别的,只说:“嫂子那也忙得很,这几个都是相熟的,倒不必劳烦嫂子了。”金桂听了也知宝钗不愿自己在这里,待要说什么,只黛玉等也是初见,也不好再说,只冷笑了几声便出去了。黛玉等稍坐了一会儿也都告辞了,薛姨妈虽苦留她们姐妹吃饭,她们只道姨妈这里事情也多,我们倒不便太打扰了,便都走了。这里莺儿见她们走了,便问宝钗送来的东西放在哪。宝钗面上不悦:“不拘放哪吧。当是打发叫花子呢。竟拿这起子东西来送。”看黛玉的玉镯倒是值些银子的,不禁在想:想来贾府应该这些东西倒是不少,嫁过去之后倒是要把管家大权抓在手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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