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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贾母说完,凤姐竟哭了起来。

贾母见了,说道:“你快止了眼泪,快快想出个补救的法子才是好的。”

凤姐说道:“如此请来的十三爷已经去求那主事的四爷了,老祖宗放宽心,就等着好消息吧。”

贾母听了凤姐此说,才稍稍有些安慰,又叹息道:“贾府这座大山若是倒了,贾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人人也得不了好处的,‘众人抬柴火焰高’,也应该是齐心协力的时候的了。”

贾母的话里不禁有几分悲凉之意,这宁荣二府之间也少不得有几分窝里斗的嫌疑的,如今出了如此事关贾府安危的事情,却也不知道人心是否还能聚得齐的。

贾母本一心要救贾政的,但那贾赦府上的人却并不这么想。

宝玉先说道:“如今父亲大人危难在际,当是救急的时候了。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

宝玉说的话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因他实际并无多大权利的。贾母屋子里的东西依然是那么几件,但贾母屋子里的人却开始出现了分歧。

贾赦先说道:“我知道本应该拿银子出来给宝玉父亲还这笔欠款的,可是若是真要如此,岂不是宝玉父亲的行为有所偏袒了的?”

贾赦此说,贾母听了,甚为不满道:“如此一大笔银子,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难道也有你插话的份的?”

贾政听了,说道:“母亲大人,这银子也是贾琏和黛玉二人合力做生意而来的,故而贾琏的功不可没的,这钱到底怎么花,我看贾琏和黛玉是最有权力说话的了。”

贾母听了,怒道:“纵然是他们二人做生意来的银子,如今银子怎么用法,难道不归我管理的么?”

贾政听了,便默然了,不敢再多说。

那贾赦听了,笑道:“如此老太太要偏私,我也无话可说的了。”贾赦说完,便拂袖扬长而去。

贾赦一去,如此一来,那贾珍、贾敬、贾兰、贾芸、贾蔷、贾芹、贾瑞等人亦觉得留下亦是无趣,便也跟着去了。

贾母见他们去了,心里一着急,不由得感觉到胸口压得块大石,差点背过气去,幸好有凤姐在旁抚摩着贾母的胸口才让贾母好受了些。她见众人去了,心里岂能不知这众人离去不过是借了贾赦的胆子的,于是贾母便一心只怪这漠然视之的贾赦。

她便叹息道:“如今兄弟有难,他不说一些安慰的话,反倒争论起这财产的事情来了?我还没死呢,要是死了,他岂不是要把整个贾府闹翻天不成?”

凤姐忙劝道:“老祖宗莫要着急,大老爷也会一时气急,才会说这等没有分寸的话的,老祖宗放宽心吧,为宝玉的父亲救急才是急要的事情呢。”

贾政听了,说道:“既然大哥哥心有疑虑,说明断不能使用府上的银子的,还得再另想办法的。”

贾母说道:“我的儿啊,你只知道为你大哥哥着想,他却不曾为你想一丝一毫的,如此冷漠无情的大哥哥,你还记挂他,真是我儿的善良的了。”

贾政笑道:“不管如何,母亲大人擅自用银子也确有不合理之处的。我们再想别的法子才是。”

贾母说道:“倒是还能有什么样的法子的?”

贾母一问,却是问到了众人,都不言不语。

贾母叹息道:“我虽然老了,心里清楚着呢。要是拿不出这五十万两银子,只怕那户部怪罪下来,可就是苦了我的儿了,这贾府百年的基业也就从此烟消云散了。”

凤姐便说:“老祖宗也不必太心急,那十三爷不是为老爷说情去了么?那十三爷是个忠诚守信之人,必能为贾府化解此劫的,老祖宗尽管放心才是。”

贾母长叹一声,说道:“但愿如此。只是你可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只怕皇上怪罪下来,事情就难办了。我又听说这四殿下做事雷厉风行,不留情面的,只怕不会那么顺利的。”

凤姐听了,又是安慰一番。王夫人、刑夫人、薜姨妈、李纨、黛玉、湘云、宝钗、宝琴、探春、惜春等人也不免劝慰一番,不在话下。

又过了几天,天气依然寒冷刺骨,时不时的冷风过境,大观园里总有丫环婆子说着天冷人亦冷的话来的。怡红院外虽然已经没了积雪,早晨晚间处处冰凉。怡红院门前,忽然有人敲门,宝玉开门,见是胤祥,只见胤祥一脸严肃,眼睛里似有泪水一般,见了宝玉,似有千言万语,终一字未说。

宝玉见这天气寒冷,以为胤祥冻着了,便忙拉胤禛进了怡红院的内屋。他们二人坐到火炕之上,宝玉看着胤祥好了一些,便打趣道:“几日不见,胤祥兄仿佛是老了几岁的人了呢!”

胤祥说道:“宝玉啊,我心里觉得对不住你啊!”

宝玉听说,心里一阵紧张,忙问胤祥道:“胤祥好好的,何出此言?”

胤祥说道:“我去见了四哥了,可是……”他话未说完,已然泣不成声。

宝玉见了,看着双手抱头的胤祥,拍了拍胤祥的脊背,说道:“胤祥兄莫要伤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也不能怪你的。”

胤祥止了哭声,说道:“你却不知我本要见四哥哥一面的,可他闭门不见。若是不见我也就算了,还让那管家对我说不要管户部追讨国库欠款的事情。”

宝玉听了,叹息道:“你也尽了力了,只怕本是我父亲此生命中注定有此劫难,如何也不能逃过此劫的。”

胤祥听了,不停叹气,只骂这令人痛苦的世道,却一时也无能无力。胤祥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方法了,于是他便对宝玉说道:“如今看似山重水复,我看还有一个办法的。”

宝玉忙问是什么办法,仿佛眼前柳暗花明了一般。

胤祥说道:“不如我自己来替你父亲还款,你看好是不好的?”

宝玉听了,心里一阵高兴,但忽然又愁眉苦脸道:“你又哪里来的五十万两银子呢?”

胤祥听了,本来高兴的脸上忽然又是一片阴沉,无奈道:“我确也没有五十万两的。”

宝玉叹息道:“胤祥兄是清正廉洁的皇子,焉能有五十万两的,再说了这五十万两本是我父亲欠下来的国库款,怎么能让胤祥兄代还呢?”

怡红院里的两人说到这里,忽然感觉到他们两个大男人无能为力了。宝玉以前本在女孩子堆里厮混,哪里来的钱,而胤祥虽是皇子,却一直公正廉明,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银子呢?如此二人陷入了迷茫之中,仿佛前路瞬间没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潇湘馆里林黛玉问木奶娘贾弘历如何,那男婴贾弘历无病无灾,越发的娇嫩可爱,实在是惹人怜爱。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就在林黛玉高兴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敲门的人虽然林黛玉没有看到,便是她已经知道是宝玉无疑了。于是她便让木奶娘抱着男婴贾弘历下去了,见宝玉来了,她也让雪雁下去了。她知道宝玉找她来是为了什么,她等待着这一刻,只是宝玉隔了这么久才来找她,她心里便仍然有着不确定。

“林妹妹……”宝玉坐在黛玉对面,欲言又止。

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求救,总有那么一丝委屈与隐隐的自卑感。

表面上的尴尬,暗地里却是一颗心在折磨着另一颗心灵。林黛玉分明知道宝玉是来向她要银子的,现在宝玉的眼睛里满是那样的凄凉,深藏在宝玉心里的痛苦此刻一下子展露在黛玉的面前。她不希望她喜欢的人忧伤,也不希望宝玉显得那样的自卑与无助。

黛玉知道她应该怎么做,她冷笑道:“你来了我这里,就只知道叫我一声的吗?”

她的话虽然冷冷的,可这话充满着挑逗的意味。宝玉听了,眼睛里猛然一亮,他才意识到他自己来潇湘馆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常常思念着黛玉,每一次思念黛玉一次,他就心痛一次。这样的思念折磨着宝玉的心灵,今日见了她的林妹妹,却又偏偏说这借钱的话,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来了。

黛玉见了,冷笑一声,说道:“你一句话也不说,天又这么晚了,我可要休息了呢。”

宝玉听了,急了,忙道:“林妹妹。”可是他叫完这一句后,仍然不说话,仿佛等待着什么,眼睛里夹杂着满满的忧伤与痛苦。

“你想要说什么呢?”黛玉双眸有神的看着宝玉进一步问道。

“我没事,林妹妹——”宝玉说完,缓缓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宝玉慢慢的走着,他没有回头,留给黛玉的背景,就要隐没在夜色里。

黛玉见了,忙叫一声道:“宝玉。”

宝玉停止了正欲迈出潇湘馆的脚步,说道:“天晚了,我回去了。”

黛玉忙说道:“等一等,先不要走,你心里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你应该相信我,更应该相信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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