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年前,长生殿内。
自从忘情搬到洛神境中居住之后,我的生活就开始变得懒散起来,今日是她离开后的第三天,忘心庐里显得异常的沉闷。
我轻轻推开木窗,一股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通天河上波涛翻涌,只有忘情经常乘坐的那叶小舟稳稳的停靠在岸边。
仲牙今日约了我到摆渡崖论道,同为仙帝,除了忘情之外,也就只有他能与我论一论道法。
我一脸倦意的推开房门,仲牙已经在通天河畔等了很久,见我慢慢悠悠的往前踱着步子,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哭丧的一张脸,就你这心境,怎能登得上摆渡崖,窥得上神境?”
仲牙被我说的一愣,脸上不禁有些怒意,推开肩膀上的手道:“平日里也不见你修炼,我一直好奇,通天路上,你为什么走的比我和忘情要远上许多。”
我看着仲牙摇了摇头,两人一阵沉默上了河畔的小舟。
摆渡崖上有一道通往上神境的石阶,而这道石阶就是各界皆知的通天之路。
仲牙在石阶下停住脚步:“今日论道没有忘情,不如你和我就再比一次,看看通天路上到底谁能走的更远!”
我揉了揉有些头疼的脑袋:“几万年来,也不知道比了多少次了,今天我有些困倦,通天路你就自己登吧。”
仲牙铁青着脸,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转身没再说话,向着摆渡崖走了过去。
我见他在通天路上越走越远,就在崖下的一块石阶上坐了下来,没想到这一坐,竟然昏昏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软,而仲牙却安静的坐在我对面,我有些慌乱的想要站起来,却又再次跌倒:“这是为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无力的问道。
“为什么!”仲牙有些怯懦的移开视线,看着通天河上咆哮的巨浪:“为什么你叫无心,为什么忘情偏偏喜欢的是你,为什么你不用修炼,通天路上却能走的更远,为什么?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为什么?”
仲牙咆哮着一拳打在我胸前:“我已经给过你机会,这都是你自找的!”
我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因为愧疚,而变得极度扭曲的仲牙,一口瘀血顺着嘴角滑落:“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废话!”
我强撑着无力的身体,与仲牙在落神滩大战了三年零六个月,最终不敌落败,就在仲牙毁去我的肉身,打算灭了我元魂的时候,忘情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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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天界内有三大仙尊,我师傅红鸾就是其中之一。
今天是我拜到师傅门下整整五百年的日子,也是我即将脱去凡胎,羽化成仙的日子。五百年成仙,对于一个凡人来说有些漫长,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修仙者,却又只是弹指一挥间。所以就像白师兄说的那样,我一不小心踏入仙途,糊里糊涂得道成仙。
望月山又名飞仙崖,是专门供我们邀月宗弟子渡劫飞升之地,因着我是师傅最宠爱的小徒儿,又因着我是这小西天界千万年来唯一一个修行五百年就可渡劫成仙的旷世奇才,所以今日山门外早已挤满了前来观看我渡劫的各路修士。
白师兄名叫白牧辰,先我三千年拜在师傅门下,如今算来大概得有三千五百岁的样子。虽然白师兄已经修炼了三千多年,但是却依然没有达到渡劫的修为。
在整个宗门之内,白师兄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是人缘却是极好,听大师姐秦岚说过,白师兄前世修为高绝,几乎已经达到了师傅如今的境界,他的双修道侣名叫妙恋仙尊,也是一界之内响当当的绝世高人。
五千年前,妙恋仙尊为了修炼功法,不得以远渡洪荒大泽,在荒芜之地与吞天妖尊大战三天三夜,落得两败俱伤。
妙恋仙尊在弥留之际,以最后一丝元气化为七彩神凤返回到仙界与白师兄见了最后一面便魂飞魄散,一代仙尊最终还是陨落。
白师兄抱着妙恋仙尊的尸身在忘心海中一动不动足足站了半年,这才挥剑以绝世神通将爱侣安葬。
半个月后,妖族之内血流成河,吞天妖尊也被白师兄一剑斩为两段,又过了半月,忘心海中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一栋草屋,一名身背长剑的修士一直在那里守候了千年。
白师兄最终如何陨落转世拜在师傅门下,大师姐也不知道,记得她好像因着此事问过师傅,但是却被师傅狠狠的训了一顿,从此再也不敢提起。所以白师兄在众多师兄弟中始终显得有些神秘,和众人的距离便也越来越远。
而我却不同,自五百年前被师傅收入门墙,白师兄就一直待我情同手足,第一次引气入体,第一次御剑飞行,第一次神游万里,这其中都少不了他的功劳。
还有一个时辰天劫就会来临,我驾驭着师傅在我进阶分念期时,赠送的圣宠天火麒麟兽缓缓来到望月山上,空中已经有丝丝雷火伴随着轰鸣若隐若现。
师傅为了助我渡劫,一共在望月山上布置了三座大阵,其中又以最外层的万流引雷大阵最为庞杂繁复,据说此阵专门为了渡劫所设,仙尊以下修为万万无法布置出来。
白师兄见我已经进入阵中,就也在望月山外找了一处地方盘膝坐下,空中的雷火已经越来越多,渐渐丝丝细小的雷雨充斥整个天空,一股极大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宗门。
半个时辰之后,劫雷已经降下七十九道,再抵过两道,五百年修行就可得成正果,到那时位列仙班,逍遥自在岂不快哉。我强抑住心中的激动,安静的等待最后两道劫雷的降临。
有时候事情并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顺利,如果当时最后两道劫雷如期降下,可能现在的我并不会落得如今这幅模样。
我在望月山上足足等待了半月的时间,最后两道劫雷却一直没有降落,伴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师傅的脸色却变的越来越难看。现在的天空猩红如血,一股股带着刺鼻恶臭的黑烟自地下喷涌而出。
浓烈的黑烟漫山遍野,山石腐化,树木以瞬息千里的速度迅速枯萎。山门外看热闹的修士早已逃散干净,宗门中的弟子,许多在来不及防御之下被黑烟沾染,身体眨眼之间化为灰尘,哀嚎遍野,惨不忍睹。
师傅见宗中弟子损伤惨重,心中悲痛再也顾不得为我护法,连忙施展绝世神通将整个邀月宗方圆万里收入掌天瓶中。
然而一切的努力注定都是徒劳,小西天界内竟然开始崩塌,天空上血色云团渐渐汇聚成一道庞大的漩涡,漩涡之中雷音轰鸣,原来我久等不来的那两道劫雷如今却也自身难保。
因为望月山上被布置了阵法,所以掌天瓶竟然无法将其收入其中,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那道庞大的血色漩涡卷出数万里之遥。
漩涡内猩红如血,一股巨力不断的将望月峰来回拉扯,眨眼之间,方圆数十里的一座山峰,只剩下百丈大小。现在阵法早已被毁去大半,以我的修为,只能在漩涡之内等待被撕成粉碎。
说来也怪,我在这种危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师傅,出现在眼前的是白师兄的身影。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努力的揉揉眼睛,没错,不是白师兄又会是谁。
我冲着他无奈的苦笑:“想不到今天我们会以这种方式死在这里。”
白师兄没有回应,只是步履有些蹒跚的向我走了过来,身影越来越近,但是身边的毁灭之力却也越来越狂暴。
他每走一步,周围的血色云团便会被震的倒退数十丈,伴随着嗡嗡的雷鸣,仿佛一尊不可一世的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