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的,衡逍忽然想到一首歌,跟此情此景虽不太契合,但这旋律却足以撩拨她的心弦。将头靠在嘲风胸前,小声哼了几声前奏找了找调,便开口轻轻唱起来:
“夕阳的背后,月儿探出头,舍不得踏上归途的孩童,
遥远的天空,这片宇宙的尽头,是否会有你静静在等候。”
……
“想到你左右,想在你身边停留,不管你眼里的是多么渺小的我,
没有人能够,爱你比我还要多,因为你,我勇敢活。
当流星划过,黑夜的星空,偷偷地许了个愿望藏进胸口,
眼泪不会流,真心的祈求,美丽的夜空会懂。
想到你左右,想在你身边停留,紧紧地握住,我这双小小的手,
眼泪不停流,没理由只能说,都是星光太美丽的错~”
衡逍静静地靠在嘲风怀里,吹了会儿夜风,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今晚出来我没有帮你打掩护,你是怎么出来的?”
“奴跟管事禀报,小姐有事传唤。”
“……”你在逗我?!这么诚实真的好吗?!扯个小谎会死啊?!
衡逍猛地转身面对他,龇牙咧嘴道:“那你回去打算怎么说?小姐带你逛青楼?”
“请小姐示下。”嘲风低头。
衡逍问道:“你上次到底是怎么禀报将军的?说我会法术还是带你上房顶,或者给你用魂契了?他就没问我是怎么发现你的?”
“奴上次回禀将军,小姐只当奴是寻常侍卫,由奴护着正常逛街而已,没有说小姐会法术还有上房顶的事,魂契也没有说。至于小姐怎么发现奴的,奴说不知道。”嘲风一一答道。他们这种人从小就被训练忠诚,功夫不高的只有去死,但是死了也要记住对忠诚,对将军一人的忠诚。但自遇到四小姐起,他却在将军面前隐瞒了很多事,或许因为魂契对灵魂的影响使他灵魂深处认为她才是她的主人;或许是因为她给了他名字,给了他一个身份而不是飘荡的浮萍;也或许,是她看自己的眼神,与不同于别人的态度……
衡逍想了想,掏出一沓黄符纸,还有一小罐朱砂和几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小瓶子,拉开嘲风胸前衣襟,一股脑都塞进去,“就说我让你去买这些东西了,明早找个冬寒在的时候来找我。”
*****
二月的天亮的晚,卯时还是黑沉沉的。冬寒被守夜的丫鬟叫醒,赶紧手脚麻利地几把收拾好自己,然后站在床帐前,柔声叫小姐起床。昨晚小姐半夜醒来特意叮嘱过她的,让她今早早点喊她起床,她当时心下就有些宽慰,小姐回来这大半个月,终于想按正常时间去夫人那请安了。这样的好事可不能坏在她头上,说什么也要把小姐叫起来。
意外地,她才叫了两声就见一只素白的小手拨开帐幔,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把水端进来。”
冬寒楞了一下,然后出去喊了人进来给小姐梳洗。
“四小姐?!”王嬷嬷诧异地看着廊下走来的几个人,为首的不就是不到巳时不起床的四小姐么。今儿这是什么风,居然能把她刮起来!
不过诧异归诧异,王嬷嬷还是赶紧使了个小丫头进去给迟雯玉通报。
“今儿怎么起这么早?”迟雯玉慈爱地看着自己宝贝女儿打帘子进来。屋里只有几个丫鬟和迟雯玉,她现在正在“养病”中,所以免了家里所有的请安。
“睡不着。”衡逍说道,坐在一边看丫鬟给迟雯玉梳髻。她昨晚一回来就翻出法术书,直看到半夜子时,越看越精神,倒是真不想睡觉,就一直修炼到刚刚冬寒叫她。
“你还会睡不着?”迟雯玉一脸好笑说道,“不睡觉琢磨什么呢,说给娘听听。”
“嗯,我在圣雾山这些年,也学了些道术,就想着帮家里人画些符,去秽保平安。”衡逍说道。
迟雯玉愣了一下,不以为然地冲丫鬟笑道:“瞧瞧,我们家的小道长还会画符呢。要不要娘帮你开个坛啊?”最后一句,却是从镜中看向衡逍。
“你不信?”衡逍看她。
“信,信,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怎么会不信你。”迟雯玉笑着从簪盒中取了只珠花来戴上。这几只珠花还是她从前用的,有好些年没戴这些东西了,这回因为服用了仙丹而变得年轻,便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找些年轻时候的衣饰来穿戴上,缅怀缅怀当时年少。
衡逍看她这不甚在意的样子就知道她只是随口搪塞自己,想想也是,衡逍拿出的丹药他们能相信,那是因为他们知道那丹药不是她炼的,不论是谁炼的,总之比她厉害。但这会儿衡逍说她会画符,迟雯玉倒是也信,但是也只是信她会“画”,至于画出来能否去秽,她是一点也不信的。
“好看吗?”迟雯玉戴好珠花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笑了,然后走到衡逍面前坐下,打算和女儿聊聊天,培养感情。
衡逍没有接她的话,只让她屋里的人都出去。
迟雯玉看她这么神秘兮兮的就觉得好笑,使退了屋里的人,只剩下她们俩,笑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衡逍也不说话,抬手倒了一杯水放在迟雯玉面前。迟雯玉当是女儿给自己倒的,伸手便要去拿,却见衡逍食指点在杯中水面上,然后手一抬,那白水就像粘稠的糖稀一样被她提起来一缕!接着衡逍食指在空中迅速滑动,眨眼间就写出个“雯”来,一杯水正好用完!那个巴掌大的水结成的“雯”字悬浮在她手心,在空中缓缓起伏。
迟雯玉眼睛眨也不眨,震惊地看着那个字。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面前的一切太挑战她的三观了。衡逍会不会画符她不知道,她的道术有多厉害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京郊寺庙里的那些大师可从来不会玩儿这一手!
衡逍五指虚握,那个“雯”字便凝结成一个水球,她翻掌将水球放回杯中,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迟雯玉。
迟雯玉呆了好一会儿,表情连连变了几变,然后沉眸看着衡逍,好似忽然之间不认识这个女儿了一样,问道:“麟儿,你会法术?”
“嗯。”
“为什么刚回来那些天不说呢?”迟雯玉定定地看着她。
衡逍目光平淡地与她对视,说道:“不想吓到你们。”
“那为什么现在又让我们知道?”迟雯玉问道。
“因为我不想让爹纳妾。”衡逍坦白说道。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冷漠却也直率,不喜欢说话转几个圈,也不屑玩儿什么花样。她昨晚就想到迟雯玉一定会问,但也没有编谎话,她不该知道的不会让她知道,该知道的也不会瞒着她。毕竟对于她来讲,说些曲里拐弯的话费尽心思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不如直接抛出来简单明了。
“这和你爹纳妾有什么关系?”迟雯玉不解。
衡逍面无表情道:“我会的不止是画符,不知道娘有没有听说过催眠暗示?”
迟雯玉皱起眉,摇摇头。
衡逍解释道:“所谓催眠暗示,就是指催眠操作者通过语言、手势、环境或某种画面和符号等方式引导和提示,对自己或者其他人的心理、身体和行为等产生影响。比方说,我不喜欢爹纳妾,但是我直接跟他说他一定不会听我的。那我这个时候对他催眠,他就会收了这个心思,虽然不能保证维持的时间是永久性的,但是就算过些年催眠消失了,估计他也习惯了,而且那时候以他年纪,应该也不会再做出这种事了。”
“!”
迟雯玉又一次被惊到了!
她是个以丈夫儿子为天的女人,虽然从前也做过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但总归是个封建的女人。所以对于女儿说要对她爹下手这种事,她听到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捂衡逍的嘴,“麟儿!这种违逆纲常大逆不道的事,你……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这么说出来!?”
“我说的很认真的。”她已经想了一晚上了,才没有随随便便的。
“……”重点不在这里!迟雯玉深吸一口气,面上带着愠色,重重说道:“麟儿,你这些年在山上,无人教你规矩,所以你回家这些天来的表现,我只当你山中随性惯了,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顽劣不堪!那可是你爹!你怎么能对自己的爹下手!?”
“就因为他是我爹,所以我才不能放着不管的,要是搁别人,我绝不会看他一眼。”衡逍依旧保持平淡说道,只是语速稍快,“再说我又没有害他性命或是给他造成伤害,只是暗示他让他一心一意对你,不要纳妾罢了。我是为你好。”
迟雯玉觉得自己刚才那话好似说的重了些,放轻声音道:“娘知道你是为娘好,可是这种方法太过匪夷所思了!没有人会对自己父亲做出这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