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清宫东暖阁内,圣元太后歪在榻上,手里又在撩弄着白猫。闻昭仪侧身坐在榻边脚凳上,轻轻为太后捶着腿。这是一幅上慈下孝的和谐画面,所不和谐的一点就是,闻昭仪满脸尽是林黛玉式的哀怨。
太后抬起眼帘:“你何必这么急着去与一个小丫头计较?莫得自贬了身价。”
闻昭仪抬头道:“侄女不明白,姑母您又为何不计较?菊花会上,皇上为了给她出头,不惜当众折您的面子。您为何就咽得下这口气?”
太后稍稍调整了姿势,靠得更加闲适慵懒,唇角撇开一抹冷笑:“我不计较,是因为我知道,我只要想去计较,随时可以下手。只要我想,现在就赐一壶毒酒去芙蕖馆,谁又敢拦着不让那小丫头喝呢?即便是皇上,也是一样。”
闻昭仪双目闪光:“那何不……”
太后目光一转,又落到她身上:“嘉慧,咱们这些天来最该发愁的事是什么,你该清楚吧?”
闻昭仪沉默,这三百天来,最愁的事,自然是皇上不来碰女人了。“姑母您……是想放任皇上,从那小丫头开始,临幸后宫?”
太后缓缓道:“皇上近一年的工夫没来临幸后宫,都是心里没迈过去那道坎,这回只要迈过去了,以后也便好了。迟早都会轮到你,到时只要你能生个皇子,就再无可虑。这后宫当中,谁能生下皇子,还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么?倘若那小丫头能帮咱们解决了这件大事,”
她笑意更深了些:“我倒也不吝惜赐给她点好处。”
闻昭仪蹙眉忧虑道:“可是,姑母您看不出么?皇上对那小丫头显然上心的很,侄女是怕……”
太后笑得讥诮:“怕什么?他当初专宠江婉瑜时,才不过最后那一个月时光稍稍冷落了其余嫔妃,你还怕他专宠这一个,对余人毫不理睬?难道这小丫头在你看来,堪比当年的婵贵妃?”
当年的婵贵妃,是濂祯生母,也就是琇莹最初猜想的“绝色亲妈”。自婵贵妃进宫之日起,先帝就再没临幸过其余嫔妃,以至于最后只留下了濂祯这一根独苗。
“即便真会那样,到时再将这小丫头除了,也便是了。”太后轻描淡写地说完,语气微转,“我怕的倒是……”
“是什么?”闻昭仪惴惴问。
“我怕皇上自己仍迈不过那道坎,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到底,太后愁的是皇上不去临幸女人,闻昭仪怨的则是皇上不来临幸自己。而濂祯与琇莹的两度险些擦枪走火事件都不会公之于众,不然的话太后也就不必还在发这个愁了。
闻昭仪却更加忧郁,连为太后捶腿的手也在不觉间停了下来。她多希望帮皇上迈过那道坎的人是自己啊?
“姑母您……不能再安排一回侄女跟皇上的会面么?”
太后一时默然。这个侄女最令她看不过的一点,就是总对皇帝的感情抱着希望,后宫里的女人怀有这个心思,就永远难以强硬起来。可眼下的目标,毕竟还是让她跟皇帝生个孩子,所以倒也不急着劝她死心。
太后叹了口气,坐直身子道:“我这几日确实在替你想着办法。既然你如此迫切,我就也不再顾虑,就让你去使这一招好了。”
说着转身从一旁取过一只通红雕漆小匣子打开,取出一个折得整整齐齐的鹅黄色印花小纸包。